第十四章 有女昭兒(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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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婆婆見昭兒醒來,十分開心。因昭兒手腳勤快,她瞧著歡喜,待昭兒委婉地說想留下來時,她不曾多想便應允了。昭兒搬到了我隔壁那間屋子住了下來。那屋子中堆放了許多雜物,清理一番後,倒也寬敞。

春婆婆既應允,阿邵自不會再說什麼,但他一整日從未拿正眼看過昭兒。昭兒覺得阿邵貌醜,也無心糾纏他,幾日相處下來,家中雖多了個人,倒也沒什麼大的影響。

過年喜慶熱鬧,平日安靜習慣了,每每聽到震耳欲聾的鞭炮聲,總有些不適應。

這日晚膳前,阿邵照例去門口放鞭炮,走到門邊時忽被春婆婆喊走,我隻得接替他的活兒。剛跨出門,便見一名十來歲的幼童跑上前來塞了個字條到我手中。我不明就裡,那孩子卻早已跑得不見蹤影。

攤開手中的字條,上麵赫然寫著:當日二人確為裴炎手下,小心為上!徐誠。

我下意識將手中的字條捏成團。果真如我所料,當日那二人確實是裴家的人。裴家人既然追到了邕州,恐怕很快就能找到我的藏身之所……

該如何是好?

阿邵不知何時出來,見我站在原地發呆,上前問道:「怎麼了?」

我下意識將手中的字條捏成小團藏起,朝他笑道:「方才有個孩子丟了個爆竹,嚇了我一跳……」

阿邵未曾多想,皺眉之後嚴肅道:「回頭咱們找些小爆竹,也去嚇嚇他們!」

我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他見逗笑了我,也勾起好看的嘴角。

昭兒也來到了門口,道:「婆婆要我來問問你們怎麼還沒放鞭炮。」

阿邵這才點燃了爆竹,他忽然朝我狡黠一笑,將手中那點燃的爆竹丟到我的腳邊,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得我掩耳跑回門內,爆竹聲劈裡啪啦,和著鄰家的爆竹聲,響徹天空,震耳欲聾。

屋內的春婆婆高聲喊昭兒去幫忙,她聞聲便快步跑了進去,阿邵走到我身側時,我已將手心的字條撕碎丟進了一旁的垃圾堆中。

眼看再一步便可踏進屋內,我扯住了他的袖口,他停下腳步回頭看我,我的語氣不知不覺有些急切:「明日就是初五,我有些不安。」

早前春婆婆將婚期定在正月二十五,年前又改到了正月初五。

明兒便是正月初五,我與阿邵成親的日子。方才收到徐誠派人送來的消息後,我心頭時而不安。

阿邵轉回身,將我擁在懷中,道:「別擔心,有我在。」

我明白他的心意,卻無法將心頭所憂心之事告訴他,隻得在他懷中悶聲應了句「嗯」。春婆婆見我們二人還在外頭磨蹭,出聲催促,我忙從阿邵懷中掙開,越過他進了屋。

屋內擺放碗筷的昭兒笑眯眯地瞧著我,我坦然地看著她,她也便不好再笑話我。入席後不久,春婆婆忽然停了筷子,望著我與阿邵感慨道:「明兒就是初五啦……」

「破五節,開市貿易迎財神,有何不妥嗎?」昭兒並不知明日是我與阿邵成親的日子。

「明日是他們二人成親的大日子。」她與昭兒說明之後,感慨萬分地與阿邵說道,「轉眼你都要娶妻生子了……晚膳之後便帶滿兒去拜祭一下家中長輩的靈位吧,待成親之後,你們二人再去墳前上香。」

阿邵應允,春婆婆似是想起了往事,偷偷拭淚。我與阿邵都不善於安慰人,最後倒是昭兒,說了幾件趣事後,終於將她老人家逗開懷。

晚膳之後,春婆婆鄭重其事地領著我與阿邵去給長輩的靈位上香。

阿邵的娘親早逝,外祖父與外祖母俱已不在人世,春婆婆一直都在家中代阿邵供奉著他們的靈位,但此前她從未真真正正讓我去祭拜過他們。今日既已決定讓我去拜祭長輩,說明她打心底認同了我。

擺放靈位的廂房位於主屋東邊,阿邵在前頭打著燈,我攙扶著春婆婆走在後頭,快到擺放靈位的廂房時,她忽握著我的手輕嘆一聲,道:「大年初五並非嫁娶的吉日,且一切都準備得十分倉促,我本是不贊同你們將成親之日定在那時的。但你們決意這般做想必也有你們的原因,邵兒自小沒了娘,是個孤單的孩子,我畢竟老了,日後,請你好好待他。」

阿邵與我們離得並不遠,春婆婆的聲音雖不大,卻足以讓他聽得清楚分明。我望著前方阿邵的背影,握緊了春婆婆的手,點頭應允,語氣堅定:「您放心。」

這話不單是在向春婆婆保證,亦是在向阿邵保證。

走在前頭的阿邵停下了步伐,我不曾抬眼便知廂房到了。約莫是怕人闖入,廂房門上上了三道鎖,十分慎重,屋內點著燈,燭火跳躍之間,忽明忽暗。春婆婆自懷中掏出了鑰匙,小心翼翼地開了鎖,而後門吱扭一聲被推開。夜風自門外灌入,險些將屋內照明的燭火都吹熄,周遭的視線在瞬間暗了一暗,又明亮了起來。

春婆婆率先進了屋,阿邵緊跟其後,我則落在最後頭。他們二人的身影擋住了我的視線,我隱約看到前方案幾上擺放的靈位,卻沒能看清楚上頭的名字。春婆婆避開地上的蒲團,接過阿邵拎著的籃子,取出事先備好的上等好香,在燭火之上點燃,分別遞給我和阿邵,爾後跪了下去。

我這才有機會瞧清案幾上的擺放——

案幾上的三個牌位中,擺放在最上頭的,是阿邵的外祖父與外祖母的靈位。而低了一行放置在中間的,則是阿邵娘親的靈位,上書「慈母連氏之靈位」七個字。靈位之前整齊地擺放著時下最為新鮮的瓜果,還有一個紫金雕花香爐。

阿邵隨春婆婆跪下,我見他跪了,也顧不得再去探究其他,忙跟著跪在蒲團之上。

春婆婆道:「老爺、夫人、小姐,明日便是邵兒大喜之日,今兒他特地帶媳婦兒來見你們了。」

說罷,拜了三拜。

阿邵隨著她拜了三拜,我恭恭敬敬地有樣學樣。

待起身將香插入靈位前的香爐中時,我在心底長長地鬆了口氣,往阿邵身旁靠了靠,緊緊握住他的手。

他的手心冰涼無比,我下意識地將他的手握得更緊了些。

春婆婆回頭看我們時,眼中帶著欣慰,嘴唇動了動,似是有什麼話想與我們說,最終卻沒說出口,隻讓阿邵扶她回屋去休息。

回屋之時,昭兒正坐在廂房的門檻上,雙手托腮,見我來了,朝我招了招手。

我走上前去,在她身側坐下,問道:「怎麼還不睡?」

「長夜漫漫,無心入眠!」她搖頭晃腦,復偏頭看我,「嫁人當真好嗎?」見我不明所以,她躊躇片刻,極為小聲地說道,「我是逃婚出來的。」

「逃婚?」我驚訝地看著她。女兒家的婚事多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倒是十分有勇氣。

昭兒點頭,再次問道:「成親嫁人生子,當真好嗎?」

「嫁給你心之所屬之人,有何不好?」我反問。

她想了想,沉默,片刻後略帶羨慕地說道:「阿邵哥雖長相不盡如人意,倒是對你極好。像我這般的美人兒,他卻從不拿正眼看上一眼。」

短短幾日,我已習慣了她的獨特之處,但她的話當真逗樂了我。我笑著捏了她的臉蛋一把,道:「他日你也會遇到一個對你好的夫婿。姻緣天定,沒準那與你定親的公子就是你命定的夫婿呢!」

昭兒瞬間斂了笑,麵色平靜無波:「我命由我不由天。我從不信命。」

我第一次見她這般神情肅穆,驚奇之餘不由得對她另眼相看。

興許,這幾日我們都小瞧了她。

「情愛是世間最毒的毒藥,世間女子多癡傻,明知它是毒,卻心甘情願地食之入味。」昭兒的視線飄忽不知落在何方,「我不想像我娘一樣,短暫的一生都在為一個男子痛苦。我娘去世時,我爹正在另一個女人的溫柔鄉裡沉醉,全然忘了他明媒正娶的結發妻子正在病榻上喘著最後一口氣。我永遠都忘不了娘臨死前那絕望的眼神……」

昭兒狠狠地咬著唇瓣,幾欲咬出血來。我卻不知該如何安慰她,嘴唇哆嗦了半晌,仍舊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昭兒忽站起身拍了拍裙擺上的灰塵,斂了方才的情緒,與我說道:「我乏了,滿兒姐姐你也早點歇息,明日當個美麗的新嫁娘。」

我站在昭兒屋前,望著那扇緊閉的房門,不知不覺嘆了口氣。待回到自己屋裡,在床上翻來覆去,卻怎麼也無法入眠。在黑夜中睜著雙眼不知過了多久,街道上打更的更夫終於路過,打更聲聲入耳,一轉眼竟到了三更天。更夫走後,四周又陷入了夜的寂靜之中,我閉上雙眼,腦海中浮現出阿邵的麵容,消失了好幾個時辰的不安感頓時又從心底湧了出來。

我不知自己究竟何時入眠,待醒來時,已是正月初五。

正月初五,我大婚的日子。

宜祭祀、入宅,忌嫁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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