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鬧劇落幕(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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邕州行館依舊富麗堂皇,這地方本是皇帝的行宮,斥了巨資建造而成,水榭樓台,每一處都是精心雕琢而成的。行館的四周林立著許多侍衛,街道上甚至還有侍衛在來回巡邏,將整個行館的外圍保護得水泄不通。

下馬車時,雨終於停了,雨水沖淡了節日的喜慶,將街道沖刷得乾乾淨淨,我看著濕漉漉的地麵,有些木然。我身上的大紅嫁衣已經換成了尋常的衣裳,素雅好看,卻讓我的心莫名地疼。

我又想起了裴毅的話。他說鬧劇該結束了。原來,我所謂的幸福,在別人眼中不過是一場鬧劇。

裴炎靠近我時,我下意識避開了些,他見狀斂了斂眉,隨即一言不發,笑開了。他長得本就好看,笑時更甚,我亦是俗人,喜歡精致而又美麗的東西,可今日我當真無心欣賞這些。

裴毅臉上依舊掛著笑容,上前一步不著痕跡地將我與裴炎隔開後,不徐不疾地說道:「郡主,請吧!」

他的話語之間極為恭謙有禮,但我卻隻覺得虛假無比。我抬首看了前方的邕州行館一眼,朝前邁出了腳步。行館裡頭亦是幾步路便可見到侍衛,那些侍衛都做著隨從的打扮,他們的手都緊緊地按在月要間的劍柄上,一副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謹慎模樣。

裴毅似乎對這座行館極為熟悉,進了行館之後不久他便走在了我的前頭,熟練地帶著我穿過了好幾條蜿蜒的走道,爾後在大廳門口停了下來。

或許稱這兒為大殿更為適合,這兒是行館中專門修建來讓皇帝議事的大殿,建得頗有氣勢,但規模要比汴京皇城中的太極殿小上許多。與太極殿不同的是,裡頭兩側都擺放了桌椅,以供人入座。

這兒與皇城自是無法比的,我踏進大殿時如是想。

大殿之內左右兩側的位置上早已坐了人。左邊坐著一名滿臉虯髯的中年男子,雖是坐著,卻仍看得出此人極為壯碩。他的身後立著兩名侍衛,也是十分壯碩,瞧著倒也契合。右邊則坐了兩名男子,身後也立著侍衛。其中與裴毅差不多年歲那人渾身上下透著一股儒雅,雖不比裴毅好看,卻氣度非凡。他的身側坐著的年輕男子一身淡藍色長袍,正端著茶淺飲,姿勢極為優美。

這二人都是我認識的。

年長的那位,便是顧家的大家長顧淵,而他身側的則是我曾在岩都元帥府見過的顧西垣。

顧家的幾名公子長得都神似顧淵,其中顧西丞是最像的,我最後見到顧西丞時,他才十五歲,卻已像足了顧淵年輕的時候。

我下意識多看了顧淵幾眼。顧西丞若能活著,待到了他這般年紀,約莫也是這個模樣吧?

顧淵對麵那名虯髯男子忽爽朗一笑,道:「想必這位就是昭仁郡主了!」

他言語之間不若裴毅的恭敬,我順眼看向他,他卻隻坐著不曾起身,有些倨傲。我約莫也猜到了身份,能在此地與顧淵麵對麵坐著的,除了宋家的宋世釗,再無別人。宋世釗武將出身,若非宋家一直屹立不倒,大家怕都當他是個莽漢。我倒不覺得他有什麼不敬之處,畢竟現在的我沒有任何讓人向我恭敬低頭的籌碼。

此前裴毅並未與我說起來這行館的目的,現在他雖未明說,我卻已明白了許多。今日倒是個神奇的日子,幾家人算是都到齊了!

顧淵比起宋世釗要圓滑許多,他領著顧西垣上前見禮,微微彎月要,道:「顧淵見過郡主。」

我微微一笑,道:「顧先生無須多禮,入座吧!」

顧淵曾為眾位皇子的老師,我有幸聽過他教學,遂稱他為「先生」。

見我這般說了,他也不推辭,便入了座。

我自然是坐在主位上的,裴毅在宋世釗身側尋了個位置坐下,裴炎亦入了座,正好與對麵的顧西垣兩兩相望。

此前我隻聽人說起過宋世釗,卻從未見過,對他並無任何了解。倒是顧淵,我要熟悉得多。

士族在朝中根深蒂固,很容易便能影響到朝局,尤其是身為士族之首的顧家。我很小的時候便知皇伯父很善待顧淵,那時年紀小,並不懂其中的利害關係,隻懂得仗著皇伯父的寵愛肆意妄為。

皇伯父下旨賜婚時,我極為開心,以為顧家總是稀罕我的,畢竟我深受皇伯父的寵愛。現在想想,其實並非那樣。士族從來都是不屑與皇族聯姻的,那樁親事之所以能成,皆是因為顧家不能抗旨。

舊事在我的腦海中回放的一瞬間,我心頭忽然冒出了一個大膽的念頭:那樁婚事除了是皇伯父奈不過我的死纏爛打之外,是否也是一個陰謀?若顧家公然抗住,皇伯父便能拿捏住士族——想到這兒,我竟覺得冷汗直往外冒。

在座之人無疑都察覺到了我的不對勁,卻都裝作不曾瞧見。

因我是女流之輩,在他們眼中不過是個擺設,故而他們麵上雖敬著我,卻十分明顯地讓我區分出不同。

他們早在寒暄之後就開始漸漸進入了正題,言談之間說的,無非是這次北伐齊人一事。我對北伐一事很是關心,遂凝神專注地聽了起來。

齊國接壤大秦邊境的雲州,元帝繼位後,四十來年的勵精圖治讓齊國國力漸漸強盛。我皇伯父乾佑帝在位時,齊國仍按期向大秦納貢,但乾佑十八年那場內亂之後,大秦四分五裂,災難叢生,齊國漸漸便擺脫了大秦的壓製,後周遭鄰國紛紛效仿齊國,到如今,已無一國再向大秦納貢。

雲州城外一條雲水河為雲州提供了天然的保護屏障,若齊國舉兵靠近雲州,必要渡河而過。然齊人生性畏水,故而此次齊人避開了雲水河,繞到了萬裡之遙的邊關小鎮青雲鎮,從青雲鎮長驅直入,繞過了虎嘯關,輕而易舉便攻下了成州、闌州二城。成州與闌州水旱二路皆可接通柳州、慶州、延州、上虞、潛陽、藏山六城,而這六城又可直抵邕州。

齊人隻須攻破這六城之一,便可直搗邕州,而邕州又是大秦要城,上下左右四方可抵汴京、嶺南道、並州和岩都,從而使得這場戰役變得十分險峻,稍有不慎,四方人人自危。這約莫便是此次四家選擇聯手退敵的原因。照現在的局麵來看,聯手退敵一事他們已經達成了初步的共識,但在是否與周家聯軍出征的問題上仍存在分歧。

裴毅道:「若分成兩股兵力,不利於約束軍隊,我們怕也占不到什麼好處吧?若兩軍私下鬧起了內亂,勢必會讓齊人有機可乘!」

「國難當前,個人恩怨是小,宋家軍中上下都明辨是非,這點裴老哥無須擔心!若真聯軍出征,才會出亂子!」宋世釗嗓門較大,說起話來也不文雅,卻很實在,「我們宋家軍絕對不會與周狗聯軍,合作可以,咱們打咱們的,他打他的,一致對外就可!我老宋保證做到在打退齊人之前,宋家軍上下絕不碰周狗一根汗毛!」

「不知顧兄有什麼好見解?」裴毅見說服不了宋世釗,便將注意力轉向一直寡言的顧淵。一來是想聽他的看法,二來嘛,則是想爭取個盟友。

顧淵處事不驚,道:「咱們都老了,日後這天下都是小輩的,不如就先聽聽他們的看法吧!垣兒,你覺得如何?」

顧西垣從頭到尾並無開口的機會,見他問話,謹慎地答道:「我覺得裴伯父的想法不錯,聯軍出征有利於我們扌莫清楚周家的底細,若是在抗齊之時因對他們的鬆懈而背部受敵,那局麵怕就不好控製了!」

宋世釗見顧西垣說了話,索性就問裴炎:「賢侄,你也是那麼想的嗎?」

裴炎搖頭,道:「我的想法正好相反。聯軍之後,我們怎能保證周家不會暗中搗亂?軍中勢必魚龍混雜,不但不利於管教,在人多口雜的情況下更加容易暴露出我們的弱點。周家若藏有壞心,待我們的弱點暴露在他們眼前後,他們要在暗處做些什麼豈不是更容易?」

宋世釗聞言,拍手笑道:「對嘛,總之一定不能聯軍。」

裴毅見他一副得意的模樣,索性轉向我,道:「不知郡主意下如何?」

他突然將矛頭轉向我,讓我有些不知所措,忙掩去自己真實的情緒,裝得溫婉可人,道:「各位叔叔伯伯都是久戰沙場的好手,滿兒並不懂這些,你們決定便是。」

裴毅對我的回答並不滿意,卻又不能說什麼,裴炎則顯得淡定自若了許多,似是預料到我會這麼回答。若說顧淵瞧我的眼神中尚帶著些惋惜,那麼顧西垣眼中便隻有不屑了,他們雖表現得不明顯,卻足以讓我察覺到。

我對此不甚在意,旁人如何看我,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自己如何看待自己。

宋世釗得意一笑,道:「郡主說的倒是大實話,行軍打戰這等大事,婦道人家哪裡懂得?裴兄、顧兄,聯軍一事就此作罷吧!」

說完,他又尋了個借口,大咧咧地走了。

他一走,這後頭有什麼也沒法再往下談,今日議事便到此為止。

裴毅與顧淵並肩離開大殿時,我心頭鬆了口氣,腦子裡卻一直在想這次行軍打仗的事,盤算著該如何在這幫人的監視之下尋得機會去徐記成衣鋪報信,好與郝漢商量一下對策。如今這邕州城內風雲變幻,定不能讓裴毅等人發現鐵騎軍的存在……因我想得入神,便落在了後頭,待回神後,竟見顧西垣不知何時也放緩了步伐走在了我的身側。我與他笑了笑,並不打算搭話,他卻道:「我有件事想說與郡主聽,不知郡主可有興趣?」

想說便說,不說我也勉強不得。我嘴角依舊含笑,道:「你若說得,我當然就聽得;你若說不得,我又怎麼勉強?」

「這倒也是,那郡主就姑且聽得吧!」他隨即笑開,撣了撣身上的灰,問道,「郡主可還記得我兄長?」

我怎麼會不記得他的兄長呢?顧西丞,是我情竇初開時,戀慕上的第一個男子。

我覺得他話中還有話,下意識停了步伐,靜候他開口。他臉上笑容愈甚,忽俯身向我,灼熱的呼吸擦過我的耳畔:「他要回來了哦!」

顧西丞,他還活著?

裴炎明明與我說,他已經死了。一個早已死去的人,怎麼可能死而復生呢?

我腳下如同灌了鉛那般,僵在原地無法移動一步,腦海中一直徘徊著顧西垣與我說的那些話。

「我大哥就要回來了,郡主難道不該開心嗎?」顧西垣似乎對我的反應十分滿意,退開了兩步,溫和地笑道,「之前聽聞郡主今日本是要成親,我還當你已經將我大哥拋之腦後了呢!」

他的話語中諷刺意味甚濃,我的視線落在他的臉上,試圖從中看出說謊的痕跡,他麵色坦然,瞧著並不像是在騙我。我張了張嘴,有好多話想問,卻又不知該從何處問起。

「顧二公子,郡主有些乏了,你且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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