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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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安靜地看著這一幕,而就在此刻,項述與陳星的影子裡,綻放出幾縷微弱的黑氣,繼而那黑氣正在不斷攀升,沿著地麵離開法陣。

謝安馬上示意新垣平,眾人發現了那黑影,馮千鈞喝道:「王子夜!」

黑影一被發現,頓時升起,朝著天空中沖去!

溫徹冷笑一聲,喝道:「回來!」

所有驅魔師同時施法,淩空一握,法陣周遭的符文離地飄起,再朝空中齊齊一撒手,符文化作鈎索,刷然射向天空,纏住王子夜逃逸的三魂,將他拖回地麵!

王子夜哀嚎一聲,陳星這才見識到拘魂法陣的厲害之處,王子夜竟是被牢牢捆縛,不得掙紮!

「當真母子情深……」王子夜嘲諷道,「隻可惜你麵前的項語嫣,根本不知道你是誰……」

「屍亥?」項語嫣卻是對王子夜記得一清二楚,喝道,「你將留哥怎麼了!」

謝安沉聲道:「王子夜,暫時放下你的恨罷,終歸得好好談談。」

話音落,謝安做手勢,驅魔師們又同時喝道:「分!」

新垣平控製鈎索,地麵法陣光華飛速旋轉,眾人同時一扯,王子夜登時痛苦不堪,狂叫一聲。三魂之中,陰暗的第三魂,那夾雜著怨恨與不甘的魂魄,就這麼被強行分離了出來!

緊接著新垣平收攏拘魂法陣,將混雜王子夜眾多情緒的第三魂也即人魂,鎖在了法陣的陰麵。

被分魂後的王子夜一身黑氣終於徹底消失,現出散發著微光、猶如項語嫣一般的兩魂之軀。

這當真是平生至為奇特的景象,陳星從來沒想到,自己竟有朝一日,能窺見這天地間至為本源的奧秘。

「屍亥?」項語嫣喃喃道。

王子夜就這麼被一分為二,陰暗的一魂被拘在法陣的陰麵,新的靈魂軀體,則立於法陣陽麵。

「終於……擺脫了這一切。」王子夜抬頭,一瞬間竟是變了個人一般,「數千年中,在地底受到的折磨與苦痛,被兵主喚醒後,又陷入了一場漫長的噩夢……如今,終得結束,謝謝你們了。」

陳星聽到這話,頓時便知道成功了!現在的王子夜,隻知道自己是誰,以及保留著生前的所有記憶,卻再沒有恨了,取而代之的,則是一個平靜的靈魂。

「你害死了留哥。」項語嫣卻不等其他人開口詢問,離開項述與陳星,走上前去。

項述欲發問,陳星卻搖頭,示意不要吭聲。

「是。」王子夜淡然道,「他妄圖回到三千年前,去阻止這一切的發生,本身就是違背因果之事,如何能成功?」

項語嫣道:「那麼,你又成功了?」

王子夜淡淡一笑,轉向眾人。

「沒有。」王子夜說,「冥冥之中,宿命一環扣著一環,我所種下的種種惡果,終於回到了自己的身上,想必,等待著我的,將是又一場直到地老天荒、神州覆滅的懲罰罷。」

項語嫣亦沒有恨,嘴角微微勾起,認真道:「早知今日,又何必當初?」

那場麵極其詭異,原本驅魔師們的目的是審判已成靈魂的王子夜,沒想到最後竟是演變為一個靈魂,對另一個靈魂的拷問。

「不動如山已被兵主煉化,」王子夜沉聲道,「你們再無機會。」

項語嫣眼裡帶著訝異神色,轉頭望向眾人。

項述點頭道:「不錯,阿母,家傳的神兵,已落在了蚩尤手中。」

項語嫣端詳王子夜的靈魂,搖頭道:「屍亥,你不懂。不動如山,僅僅是世間之器,首山之銅,亦隻是承載。阪泉之戰中,兵主為何敗給軒轅,直到現如今,他依舊沒有明白麼?」

「語嫣,你究竟想說什麼?」王子夜認真道,「最後不是連你也明白到,大地一片欣欣向榮,萬物蓬勃煥發,一片祥和的人世間,絕非你我想要的神州大地。不明白的人,是張留。」

一眾驅魔師沉默地聽著,這一次,變成陳星欲言又止,但他最終依舊沒有打斷王子夜,任憑他說了下去。

「軒轅是人族的祖先,」王子夜一瞥眾驅魔師,沉聲道,「軒轅血賦予你們善良、信念、勇氣……諸如此類,你們覺得美好的東西。兵主蚩尤亦是,蚩尤血,則賦予爾等沖動、好戰與怨恨、不甘。」

「……可設若沒有魔神之血,這神州大地,便將失去殺戮與毀滅。世間祥和萬分,人心無欲無求,又何以推動一代又一代為之前進的巨輪,滾滾向前?!你們視魔神血為浸潤這神州的一股詛咒,可在我眼中,萬物彼此製衡,陰陽化生,魔神血卻已與軒轅血一般,成為了爾等不可割舍的一部分。」

「血腥的土壤中自當孕育萬物。」王子夜喃喃道,「兵主以第三魂為天魔種,汲取人間怨恨為食,化為天魔,千年一輪回,降生於大地。那是他敗於阪泉之後的不甘,卻意外地成為了這天地脈中,淨化自身的一個步驟。」

說著,王子夜背起手,朝向陳星,微笑道:「都道心燈之光長耀天地,可若世上沒有長夜,亦無光明一說,世間漆黑一片,與白茫茫不能視物,又有何異?」

陳星沉聲道:「可你所做之事,早已遠遠超過了!你阻止了張留回到三千年前,便早該收手!在這之後,你又害死了多少無辜的人?」

謝安沉聲道:「不錯,王子夜,我承認你所言有理,但如今你所行之舉,已堪將神州帶入永恆的黑暗!你既已受盡千年苦楚,又何必將其加諸於芸芸眾生?」

王子夜搖頭,嘆息道:「後輩們,所謂至暗吶,不是你想它有邊界,就有邊界的。兵主的復生,看似偶然,實則必然。他在阪泉一戰之後,便已等待了數千年之久。他的血液滲入大地,孕育出人族,而人族的殺戮,又令他們的鮮血回到地底,滋養兵主,讓他於地底緩慢醒來,這是互為因果的一個輪回……」

「……喚醒他的並非我,」王子夜說,「而是你們自己。這一切的源頭,從他將萬物當作軀殼,從中吸收養分的一刻起,便早已注定。定光燃燈與不動明王,不也為你們留下了刺向他的一劍麼?隻可惜你們依舊被兵主所控,他窺見了你們……包括語嫣你、張留、定海珠、心燈執掌……凡塵眾生心底不願割舍、百折千轉的懊悔與怨忿。你們本以為扭轉了一切,重鑄了自己的性命,殊不知,最後卻失去了重新封印他的機會。」

王子夜眼裡帶著憐憫之色,搖了搖頭。

項語嫣卻沉聲道:「這就不必你操心了,屍亥,既生者有其命,我的孩兒終將親手了結這一切。我相信他們終有一天能辦到。」

新垣平終於在此刻開口道:「屍亥,我已不知該如何處罰你,因如今神州景象,俱是你一手促成,你釀就了如此惡果,想來想去,隻能將你的魂魄拘於北方盡頭,鎖入卡羅剎山中深處,那暗不見天日的地底……」

溫徹接口道:「在永恆的光陰中,你無法離開人世間,去往天地脈輪回,永久不得解脫。永遠,這孤獨的滋味,想必你曾已嘗過。」

王子夜一笑道:「為什麼?因為我所做的這些事麼?」

王子夜又憐憫地看著法陣另一側,那被拘魂符文囚禁著的黑暗人影,他的第三魂正在那陰影之中瘋狂顫抖。

「我完全接受,沒有異議。」王子夜最後坦然道,「不過有時我仔細想起來,在某時某刻,我仍舊是不希望兵主復生的罷……甚至有時,我會想著取代他,去成為那一劫數。」

「什麼?」陳星神色變了。

王子夜緩緩道:「兵主如今哪怕復生,依舊缺少第三魂,亦是藏匿於人間的天魔種。當真奇怪,我始終沒有找到它的下落。」

「但隻要人間怨氣充沛,到得一定程度……」王子夜喃喃道,「便將催化魔種,令其不受控製地脫出,再度遭到兵主的吸收。」

「可別忘了,如今的蚩尤缺少第三魂,不再有毀天滅地的念頭,」王子夜說,「也正因如此,你們才得以苟延殘喘,否則若三魂齊聚,我想他可就不是眼前這模樣了。現在想來,我以天羅扇收走,並控製怨氣,內心深處,終究不願毀了這神州罷。」

王子夜出神地說:「畢竟,我隻是想回去,遠遠地看她一眼……隻要一眼就夠了。」

王子夜端詳項語嫣,抬起手,仿佛希望覆在項語嫣的臉龐,喃喃道:「第一眼看見你那天,就讓我想起了阿瑤,我……」

「……隻可惜,千年之後,滄海桑田,早已物是人非了。」

陳星敏銳地從王子夜的話裡,驀然察覺到了別樣的意味。回想起張留在北方留下的那段記憶,其中提及,項語嫣在小時候,便飲下了王子夜提供的一滴魔神血……這意味著什麼?項述的母親還小時,王子夜就見過她了?

因為她是不動如山的傳人麼?陳星不敢細想,畢竟這關乎到項述的家事。

「但你還有機會,」謝安終於開口道,「若願意告訴我們蚩尤的布置,以及有何機會,我們便……」

說著,眾人望向陳星,這也是先前他們商量好的。他們寧願將王子夜徹底淨化,也不想將他埋在卡羅剎中以作懲罰,讓他永生永世地受苦事小,萬一來日哪一天又有人不小心把他挖了出來,為禍人間事大。

對付這等家夥,唯有一了百了,才是解決問題最關鍵的一點。

陳星道:「我便淨化你,送你前往輪回。」

王子夜卻說:「我甘願領責,這沒有什麼好交換的。可我也再沒有什麼辦法能提供給你們了……自從兵主猜測到定海珠碎裂、萬法復生之後,便已開始疑心於我。」

「我不再像從前一般,」王子夜說,「為他謀策大小事宜,畢竟眾多蛛絲馬跡,已顯現出我曾失敗過一次。」

陳星也感覺到了,這一次打亂宿命,統統重來後,王子夜能做的事很明顯變少了,大多時候奔波於復活魃王,最後更孤注一擲,前來攻打驅魔司。

「他如今所倚仗的人又是誰?」項述皺眉道。

王子夜自若答道:「他不再相信曾是人族的我們,改而將二魂的力量沒入地脈之中。如今他的神識化作觸角,已與天地脈同為一體,隻是需要怨氣,大量的怨氣,方能控製這人間。當然,怨氣總是會有的,他可以等。」

陳星想起在海上時,自己與項述碰上蚩尤的一刻,以及卡羅剎山中、王子夜強攻驅魔司時,蚩尤都在天地間現身過。

「那就更難打了……」陳星皺眉道。

王子夜忽然想起一事,說道:「不過呢,他也不是全無弱點……畢竟對他而言,最重要的,是找到第三魂。在缺失魔種的前提下復活,不過是下策,發揮不了他的完整力量……當然,這第三魂,連我也不知道躲藏在何處,據說被一隻大妖怪帶走了。」

陳星自然知道,孔宣藏身於夢裡,但他沒有說出口。

「淨化他罷。」項述說。

陳星點了點頭,說:「從此天地間,就再也沒有你了。」

王子夜有點意外,沉默片刻,而後緩緩點頭。

眾驅魔師各收法術,站定,新垣平解去拘魂之束。

隻見王子夜帶著怨恨的第三魂一脫縛,便沖向自己的另兩魂去,然而陳星手中瞬間發出強光,千絲萬縷的光帶剎那纏住了他。

第三魂開始狂吼,陳星祭起符文,喝道:「破!」

轟然巨響,符文拍向王子夜的剎那,一道光海擴散而出,化作春光明媚的遠古大地。

那已是很久、很久以前了。

陳星看見了一個完全陌生的男人,他是如此高大英俊,身上纏著殷商時的服飾,袒露肩背,頸佩金環,路過百花綻放的河畔。

一名蛇尾人身的女孩,正在眾多侍女的簇擁下於河畔沐浴,那模樣,竟是有幾分神似項語嫣!

「泗水。」溫徹的聲音道。

法陣周遭的所有人都看見了王子夜深藏在時光之中的悠久記憶。

「就在那兩棵樹附近,」項述朝陳星道,「記得麼?咱們還去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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