焉知非福(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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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範自鴻藏身的院落隻是處不起眼的民宅,近處便隻有幾處門麵甚小的店家,賣的也都是附近百姓家常吃的飯菜。

兩位猛將的飯量不小,樊衡帶了四樣菜和一盆香噴噴的米飯,外加一盤切牛肉。

給令容的飯食則隻是保命用的——兩隻熱騰騰的包子。

令容手腕被捆,雙手倒還能動,拆了油紙包裹,慢吞吞地啃下去。

好在範自鴻畢竟出身高門,雖對韓家仇恨頗深,卻是憑真本事在戰場上跟韓蟄爭高低的性情,不至於欺負一介弱質女流。挾持令容,也不過是為要挾韓蟄,借以保命罷了。因院中有三間屋子,自挑一處睡了,仍將令容鎖在側間,由樊衡在外看守,每半個時辰進去檢查繩索。

——屋子不算寬敞,唯有一扇窗戶一扇門,隻消沒有錦衣司的人闖進來,令容便插翅難逃。範自鴻和樊衡都是高手,還真不怕她趁夜逃走。

樊衡自然應承,慣於暗夜奔波的人也不懼寒冷,持刀往屋前一坐,便是座門神。

夜愈來愈深,範自鴻在傅家時精神緊繃,如今有了樊衡,戒心稍低,見樊衡裡外巡查並無異狀,漸漸騰起困意,豎著半隻耳朵淺睡。

樊衡則照例按時辰巡查,進屋後逗留片刻,便仍在屋前鎮守。

然而每一個片刻,借著迅速行走和檢查繩索的些許空隙,卻足夠他向令容低聲透露些要緊的信息——

範家揮師南下,以劉統的迅猛攻勢將韓蟄誘向別處,範通重兵南下,卻分了半數兵力往京城西麵,是因以重金高位收買了其中幾位小將,好在要緊時刻做範家內應。範家手握軍權,又有賦稅和鹽資巨富,手段比之甄家強悍隱蔽,樊衡也是抵達河東後才察覺內情,因京畿守軍已備戰迎敵,想讓錦衣司暗中查訪,怕來不及。

樊衡此行最要緊的事之一,便是查清這些叛徒,盡早防備。

可惜範通父子戒心太高,想利用樊衡在錦衣司練出的手段做助力,又難迅速對這位錦衣司副使徹底信任,軍政的事雖袒露了半數,似這等要緊機密卻捂得死死的。

樊衡還須留著範自鴻性命回河東,博他範通信任,不能嚴審逼問,過分探問又太刻意,想盡快查明,頗為棘手。

是以他非但不能幫令容逃脫,免得範自鴻起疑,還需借令容推波助瀾,讓範自鴻鬆口。

這事不能用強,隻能以言語相激,在錦衣司圍剿之下,攻破範自鴻防備。

令容自然答應。

……

次日大清早,樊衡便尋了幾匹馬,趁著天蒙蒙亮時出城。

他對錦衣司的諸般手段了如指掌,對付起錦衣司的眼線來,比範自鴻厲害得多,出城時偽裝得隱秘,倒沒惹來麻煩。不過畢竟三人同行,令容雖是人質,也是累贅,出城後不久,便被錦衣司眼線盯上。

樊衡跟韓蟄出生入死,屢入險境,行事謹慎周密,稍有風吹草動便可察覺,即便被錦衣司發現端倪,也能迅速甩開,有驚無險。

兩日之後,已近洛州地界。

對於令容,他仍是起初的冷厲態度,看得死緊。

令容也不敢露馬腳,畏懼含恨,試圖逃跑兩回都被樊衡抓了回來。

範自鴻夜裡半睡半醒,見樊衡盡忠職守,沒半點私縱令容的行跡,加之這兩日樊衡幫他甩脫錦衣司數次追緝圍困,愈發信重。

三人都是揀僻路而行,這日夜色已深,因附近並無追兵,便在一處寺中投宿。

寺裡住著兩位年歲頗高的僧人,因範自鴻捐了些功德錢,便多備些飯食給三人,過後回佛堂秉燭念經,留三人慢慢用飯。

令容手腕仍被捆著,拿著勺子扒飯,甚為艱難。

不過數日忐忑,見範自鴻並沒打算傷她性命,令容猜得他的顧忌,反倒少了些畏懼——她雖是個累贅,卻能在關鍵時候幫範自鴻擋箭,從韓蟄手下博個活命的機會。若到了河東地界,更能成為活生生的誘餌,攪擾韓蟄。

這樣好用的人質,範自鴻當然會留著,她隻消拿捏好分寸,性命便也無虞。

因見樊衡和範自鴻都沉默不語,令容隨口便道:「樊大人,這是走到哪裡了?」

樊衡沉默不答。

令容不以為意,「今日途中經過了寶和塔,咱們是在洛州。」

對麵兩人仍隻吃飯不說話,令容便自顧自地說了下去,「昨日吃飯,我還聽見客商談論,說範大人的軍隊節節敗退,倒是我夫君一路勢如破竹,不止擊退叛軍,還收了河東兩座城池。朝廷有我夫君率兵平叛,有楊家鎮守京師,剿平叛亂是遲早的事。」

她話音才落,範自鴻猛然抬手,匕首鋒銳,指向她脖頸。

令容悻悻地縮了縮腦袋,沒再說話。

其實這一路走來,相似的話令容已試著提過數回,上次嘗試策反樊衡時,還被範自鴻撞見,平白被塞了個大核桃,嘴巴酸了大半天。不過這種事潛移默化,得寸進尺,說得次數多了,就明目張膽了起來。

令容低著頭沉默片刻,將碗裡最後一點湯喝乾淨,又低聲道:「樊大人,跟著我夫君,真的比跟著範家好。」

說罷,迅速起身,走到角落裡暗處坐下。

範自鴻臉色有點難看,掃了眼沉默吃飯的樊衡,終是沒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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