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第七十七章正文完結(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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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會兒, 皇帝從金恆手中,拿過弓箭。

挽弓搭箭,朝著沈臻的方向。

可是, 沈臻拿刀比在華梓傾的前頸, 他整個人卻都站在她的身後, 從皇帝這個角度, 根本沒可能射殺沈臻。除非,一箭雙雕,那樣, 皇後非死不可。

華塵雲和曹涵都看出可能發生的, 最悲壯慘烈的結局, 他們難以置信地看著皇帝。

皇帝搭著箭, 望向華梓傾, 她也正看著他。一雙又大又亮的眼睛, 清澈明媚,就像今生初見那晚,山林間的月亮。

華梓傾很淡定, 她相信皇帝, 相信自己的夫君, 今日無論生死,隻要是他選的, 那一定, 就是最好的結局。

——沈奕白,這一生一世一路泥濘,我把心交給你,也把命交給你。隻是不知,你和我, 還有沒有來世?

皇帝的手,抖得厲害,這讓沈臻忍不住嘲笑:「你要親自來嗎?就算再近十丈,皇上的箭,也未必上得了靶。」

他剛說完,一支羽箭歪歪斜斜地從城頭射來,「嗖」地一下,紮在樹上。那棵樹,離著沈臻和華梓傾至少差了三五步的距離。

一隻不知名的鳥兒呱呱叫著,從安靜的上空飛過。

所有人都尷尬了,大夥心裡默默地想:皇帝智謀過人,然而,武力值方麵完全是個廢柴,就算十步之內給他個靶子,他也未必能射中靶心,怎麼能指望他來射殺沈臻?

沈臻在華梓傾耳邊輕笑:「你瞧,他有哪一點比得上我?」

然而,皇帝倒是不怕獻醜,又接連發了幾箭。

羽箭在三人身邊四處開花,卻連倆人的一片衣角都沒碰到。

站在附近的兵士全跑了,這種射法太特麼嚇人啦!一會兒沈臻沒事,還不知道哪個倒黴的變成冤死鬼。

曹涵也甚是不解,羽林軍的神弩營裡沒人了嗎?即便就在這裡隨便拉個人上去,應該也比皇帝強些吧?皇家的顏麵,不值錢的嗎?

在射出最後的一箭之前,皇帝刻意瞟了眼華塵雲。

前麵那些,都是故意的,為的是讓沈臻覺得他不可能射中,因此掉以輕心。

那是快如閃電,心到意到的一箭。

當所有人反應過來,反射著光芒的箭尖已經到了華梓傾的身前……

皇帝是不會讓自己的皇後,和沈臻這樣的人死在一起的。他從沒打著一箭雙雕的主意,他瞄準的,是沈臻放在華梓傾頸側,拿著刀的一隻手。準確地說,是麵積小得可憐的一塊手背。

這樣的箭法,即便是當年的神箭手段清波活過來,也不過如此了。所有人目瞪口呆,仿佛看見了真實的神話。

沈臻大驚之下,箭尖已經狠狠地紮穿了他的右手,瞬間鮮血淋漓,劇痛難忍。手中的刀掉下來,他用左手去接。

皇帝固然不可能一箭射死沈臻,但是,右手中箭,沈臻在那一刻,已經喪失了控製華梓傾的能力。

華塵雲的反應快得驚人,他上前格開沈臻的刀,另一隻手肘將華梓傾推了出去。

沈臻的刀在華塵雲的手臂上劃了道口子,華塵雲忍痛回旋一腿,正中沈臻月匈口。

沈臻摔倒在地,七八柄長劍同時抵住了他的喉嚨。

成王敗寇,一錘定音。

華塵雲按著受傷的手臂,回身去幫華梓傾解開穴道。華梓傾內力全失,渾身使不上勁,她剛才被推了一下,此時還坐在地上發愣。

方才那一箭,讓她想起數年前在風華山救她的人。這麼久了,她一直找不到這個人,她想不出皇室之中除了沈臻,還有誰能有如此精湛的箭法。

現在她好像明白了,一直找不到,是因為她從沒有把弱不禁風的皇帝考慮在內。

皇帝也沒有想到,他又用自己的箭救了華梓傾一次。箭法再好,但這個時候考驗更多的,是心理素質。若偏一點,皇後會死在他的箭下,他也必不能再苟活於世。

剛剛心頭那份壓得人喘不過氣的沉重,讓他不願回想,當他看著華梓傾總算脫離了危險,他滿心都是九死一生的僥幸,又是激動又是悲憤難平。他背轉身,靠著城牆蹲下,雙手掩麵,恨不能大哭一場。

曹涵活捉了謝蟒,頑固抵抗者,很快被一網打盡。

城牆下一片勝利後的雀躍歡呼,吳千也因為得勝的喜悅而心潮澎湃。他緊跟著皇帝,快步走下城牆,出門去迎接功不可沒的皇後。

直到,帝後三人在山呼萬歲的聲潮裡深情相擁,他急剎住腳步,默默地抱住孤單可愛的自己,自覺地轉開了頭。

倆人小別勝新婚,抱了一會兒,才想起此處眾目睽睽,眼睛多得都數不清。年輕的小兵們紅著臉,低著頭,曹涵老皮老臉,居然看得津津有味。

皇帝繃起臉,把善後事宜交給曹涵,又吩咐人去給華塵雲傳太醫。

他自己現在隻想做一件事情,那就是牽起皇後的手,一起回家。

像從前那樣,寬大的袖口掩住了下麵的小動作,帝後表麵端莊威嚴,皇帝悄悄用他修長如玉的手指勾她的掌心,親昵地使著壞,有點癢癢。

倆人一邊走,一邊目不斜視地說著悄悄話。

「謝皇上救了臣妾的命。」

「皇後也救過朕的命。」

「幾年前在風華山救我的人,也是你吧?你怎麼不早說!」

皇帝彎著唇角,露出幸福滿足的淺笑。「咱倆的命都纏在一起了,分也分不開,誰救了誰,不重要。重要的是,咱們活著,還能在一起。」

吳千屁顛屁顛地跟在後麵,跟著彎起了唇角,是啊,天下太平了,帝後還能在一起,多好!

他一偏頭,左後跟著個小太監,竟然露出與他同款的姨母笑。

他朝人踹了一腳:「傻樂個什麼!還不快些回宮去,讓人把長慶宮打掃乾淨,還有……叫禦膳房備下皇後愛吃的點心,越多越好!」

**

半月後,法檀寺。

還是曾經幽會的那個小院,此時布滿了羽林軍。

這是謝柳依求皇帝答應她的最後一個心願,就是在這裡,她想再見沈臻一麵。

這個房間,曾經是她每個月最向往的地方,寄托了她所有對於美好的憧憬,以前隻要想到,都會悄悄地臉紅心跳。

可是,此時沈臻站在這裡,麵對著她,是冷若冰霜的表情。

這隻是她一廂情願的要求,愛慕與思念,都是她一個人的,而沈臻,並不想見到她。

屋裡焚著濃重的熏香,沈臻皺眉,這味道就像麵前的女人一樣俗不可耐。無論怎樣自欺欺人,厚重的妝容也掩蓋不了老去的年華,再怎樣粉飾著溫柔,也藏不住她那顆惡毒的心。

「過來坐啊,」謝柳依巧笑嫣然,仿佛所有不愉快的事,都不曾發生,「我有事,想問你。」

沈臻倒是聽話地過來,坐下了。來之前,他也被封住了內力,渾身使不上勁,站久了會累。

「你是為什麼抒懷酒對我沒起作用吧?」他諷刺地笑了笑,「你是不是一直以為,我很愛你?」

他側過臉去,看著謝柳依詫異的麵容,又再次惡意地笑了笑。「你不必這樣驚訝的,我也是皇室中人,其實,我早就知道抒懷酒。」

從謝柳依第一次哄他喝下抒懷,他便明白了對方的意圖。謝柳依在試探他,原來,皇兄的淑妃竟對他動了心思。

當時的沈臻,可以選擇不喝,馬上離開;也可以借著抒懷,讓謝柳依明白,自己對她無意,讓她從此死心。

然而,一個轉念,鬼使神差的,他做了第三種選擇。

他假裝毫不知情,爽快地喝下了抒懷酒,然後,他忍著巨大的惡心和不適,卻非要裝出狂熱和迷戀的樣子。

一場顛鸞倒鳳,給了謝柳依甜蜜到戰栗的體驗,卻是沈臻此生,最不堪回首的記憶。

為了得到權力,他放棄了自我。他覺得自己很髒,但是,覬覦皇位的執念早已讓他瘋狂。

「沈臻,你對我,可曾有過一點點真心的喜歡?」

「從來沒有,你隻會讓我覺得惡心。我每天都在盼著大功告成的一日,讓我能早點擺脫你。」

哀大莫過於心死,謝柳依不會再哭著喊著去痛罵,她隻是露出一個生無可戀的笑容。

「你終究是,毀了我的一生啊。」

若是沒有他的出現,謝柳依應該會安心地做個太後。榮華富貴已是人間極致,而她想要的男歡女愛,終不過是一場水月鏡花。

沈臻冷淡地回道:「彼此彼此。」

於他而言,毀滅就從精神的淪喪開始,紅綃帳底臥鴛鴦時,從前那個心向光明的沈臻,就徹底地死了。

他倆都是聰明人,心裡清楚其實不必相互埋怨,要不是自己的心魔貪念,事情不會變成現在這樣一敗塗地。

「這大概,是咱們今生最後一次見麵了,你能再抱我一次嗎?」謝柳依站在窗邊,像從前每一次幽會結束即將分別時那樣,用柔柔淺淺的目光看著他,「過來,就當是最後一次,與我作別。」

沈臻遲疑了一下,起身走來,帶著猶豫輕輕地擁抱她。她還像在一起時那樣,羞答答地笑著,華麗中透著妖嬈。

沈臻漸漸將她抱緊,她也摟住他的月要,用力地回抱著。

他用沒有受傷的左手,拔下謝柳依發間的金釵,果斷地紮進了她的後頸。手起釵落,絲毫沒有拖泥帶水。

血流著她的脖子往下淌,很快染紅了明艷華麗的長裙。她明明很痛,但她卻沒有意外,也沒有放手。

她死死地抱著沈臻,身體漸漸無力支撐,笑容卻更加燦爛。

「你和我真像……,咱們就是一樣的人。沈臻,你知道……我為什麼一點都不驚訝,你會殺我?」

「為什麼?」

「因為……我也沒有放過你。我在熏香裡,……下了毒。你不會活著,走出這個房間了……我說過的,我要、拖你下……地獄……」

謝柳依靠著他,一點點倒了下去,她的血也染紅了沈臻的半邊衣袍。

沈臻猛地噴出一口黑血,跟著倒在地上,他進門的時候就覺得這熏香很奇怪,原來不是惡俗,而是滿滿的惡意。

他用手臂撐著自己,緩緩地往門口爬,不是為了求救,隻是為了,能離那個瘋女人遠一點。

沈臻不想帶著她的血,和她死在一起。

他多希望,若有來世,他能做個乾乾淨淨的人,重新遇見他心心念念的那個女子,從此,過上簡簡單單的生活。

他在心裡說,他和謝柳依不一樣。他答應過華梓傾的,要殺了謝柳依,替她報仇。

沈臻拖著一地血跡,到底也沒有爬出那間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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