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佩弦先生(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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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作文,作詩,編書,都極為用心,下筆不怎麼快,有點兒矜持。非自以為心安理得的意見決不亂寫。不憚煩勞地翻檢有關的材料。文稿發了出去,發見有些小節目要改動,乃至一個字還欠妥,總要特地寫封信去,把它改了過來才滿意。他早期的散文如《匆匆》《荷塘月色》《槳聲燈影裡的秦淮河》都有點兒做作,過於注重修辭,見得不怎麼自然。到了寫《歐遊雜記》《倫敦雜記》的時候就不然了,全寫口語,從口語中提取有效的表現方式,雖然有時候還帶一點文言成分,但是念起來上口,有現代口語的韻味,叫人覺得那是現代人說的話,不是不尷不尬的「白話文」。當世作者的文字,多數是不尷不尬的「白話文」,麵貌像說話,可是決沒有一個人真會說那樣的話。還有些文字全從文言而來,把「之乎者也」換成了「的了嗎呢」,格調跟腔拍卻是文言。照我們想,現代語跟文言是兩回事,不寫口語便罷,要寫口語就得寫真正的口語。自然,口語還得問什麼人的口語,各種人的生活經驗不同,口語也就兩樣。朱先生寫的隻是知識分子的口語,念給勞苦大眾聽未必了然。但是,像朱先生那樣切於求知,樂意親近他人,對於語言又高度的敏感,他如果生活在勞苦大眾中間,我們料想他必然也能寫勞苦大眾的口語。話不要說遠了,近年來他的文字越見得周密妥貼,可又極其平淡質樸,讀下去真個像跟他麵對麵坐著,聽他親切的談話。現在大學裡如果開現代本國文學的課程,或者有人編現代本國文學史,論到文體的完美,文字的全寫口語,朱先生該是首先提到的。他早年作新體詩不少,後來不大作了,可是一直關心新體詩,時常寫關於新體詩的文字,那些文字也是研究現代本國文學的重要資料。他也作舊體詩,隻寫給朋友們看看,發表的很少。舊體詩的形式限製了內容,一作舊體詩,思想情感就不免跟古人接近,跟現代人疏遠。作舊體詩自己消遣,原也沒有什麼,發表給大家看,那就不足為訓了。

他的著作出版的記在這裡。散文有《蹤跡》的第二輯(亞東版,第一輯是新體詩)、《背影》、《歐遊雜記》、《倫敦雜記》(開明版)、《你我》(商務版)五種。新體詩除了《蹤跡》的第一輯,又有《雪朝》裡的一輯(《雪朝》是八個人的詩集,每人一輯,商務版)。文學論文集有《詩言誌辨》(開明版),大意說我國的文學批評開始於論詩,論詩的綱領是「詩教」跟「詩言誌」,這一直影響著歷代的文學批評,化為種種的意見跟理論。談文學的文集有《標準與尺度》(文光版)跟《論雅俗共賞》(觀察版)兩種,都是近年來的作品。用他自己的話說,他「企圖從現代的立場上來了解傳統」,「所謂現代的立場,按我的了解,可以說就是『雅俗共賞』的立場,也可以說是偏重俗人或常人的立場,也可以說是近於人民的立場。」(《論雅俗共賞》序文中的話)從這中間可以見到他日進不已的精神。又有《語文零拾》(名山版)一種。《新詩雜話》(作家版)專收論詩之作,談新體詩的傾向跟前途,也談國外的詩。《經典常談》(文光版)介紹我國四部的要籍,采用最新最可靠的結論,深入而淺出,對於古典教學極有用處。論國文教學的文字收入《國文教學》(開明版,與聖陶的同類文字合在一塊兒)。又有《精讀指導舉隅》《略讀指導舉隅》(商務版,與聖陶合作),這兩本書類似「教案」,希望同行舉一而反三。他編的東西有《新文學大係》中的詩選一冊(良友版)。去年的大工程是編輯《聞一多全集》(開明版)。今年與呂叔湘先生和聖陶合編《開明高級國文讀本》《開明文言讀本》,預定各六冊,編到第二冊的半中間,他就和他的同夥分手了。

看前麵開列的,可知他畢生盡力的不出國文跟文學,他在學校裡教的也是這些。「思不出其位」,一點一滴地做去,直到他倒下,從這裡可以見到個完美的人格。

1948年9月,原載《中學生》1948年9月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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