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七章 萬事皆在人為(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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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是非雙手交叉,放於腦後,抬頭望天,想了想說道:「元大哥,你也知道,我家是開武館的,雖算不上大富大貴,可也是自幼衣食無憂,所以這個活著,對我而言,算不上什麼難事。至於將來,不出意外的話,子承父業,將武館盡力發揚光大,便是我的『立命』了。」

幾隻飛鳥掠過,留下一串鳥鳴。

微頓片刻,成是非看向元夕,認真道:「元大哥,是你的出現,令我的人生有了新的選擇,爹爹當初說的沒錯,你注定不會是個庸人,而我,既然有幸認識了你,或許我就有了一次展翅翱翔的機會。」

「我?」

元夕有些詫異。

「嗯!」

成是非點點頭,「元大哥,在你剛到武館的之後沒多久,爹爹就曾問過我,究竟是想要過安安穩穩的一聲,還是想見識一下不一樣的世界。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天下那麼大,我不想隻通過故事來認識他。所以我告訴爹爹,如果可以的話,將來的我,不想被這座武館困住我的雙眼。」

河邊,秦斫睜開了雙眼,笑了笑,又將雙眼閉上。

難怪師弟認為此人可行,能教出如此孩兒,成雲德,不愧是當年那個成雲德。

「這麼說來,小非你是不打算從師伯手中接過武館了麼?」

「嗯!」

見元夕欲言又止,成是非說道:「元大哥,你是不是覺得武館是爹爹的畢生心血,我身為爹爹唯一的兒子,繼承武館,乃是實屬應當,又或者必須之事對麼?」

元夕想了想說道:「說是必須倒也未必,但子承父業,應是常理,況且成世伯這番家業,在絕大數人眼中,可謂之龐大,不然當初也不會出現那兩位背叛的事來,說到底,還是覬覦你家武館,可如今你卻說放棄武館,的確有些讓人難以理解。」

「那元大哥,如果是你,你會作何選?」

見成是非問自己,元夕搖了搖頭,「我不知道啊,我可沒有一個開武館的爹爹。」

河邊,秦斫的眼皮微動一下。

成是非咧嘴笑了一下,接著說道:「原本我也是這般想法,可爹爹卻說,開武館是他的人生路,我未必需要繼續走下去,後來我一想,當年爹爹隻身前來巴州,開創了如今這番基業,是因為他老人家有本事,隻要我有本事,這天下,又有何處不可去呢?元大哥,你說是不是?」

元夕點點頭,「不錯!」

「爹爹還說了,他有弟子,將來他老了,武館一樣可以交到師兄他們手中。隻可惜那『仁義』二位目光短淺,做出那等欺師滅祖,忘恩負義之事來。」

成是非麵露鄙夷之色,「爹爹曾說,弟子們的翅膀硬了,他會很欣慰,就算他們選擇離開,爹爹同樣不會阻攔,每個人都有選擇自己生活的權利,可無論我們以何種手段謀生,最起碼要對得起自己的這份良心,大丈夫當無愧於心,他倆可到好,良心都叫狗給吃了,當初若非元大哥你突然出現,眼下我們武館還說不上是什麼局麵呢,我是真想不明白,人怎麼可以無恥到這般地步。」

元夕見成是非麵露憤憤之色,拍了拍他的肩頭,「都過去了,還提他們做甚?如此隻會令自己不痛快。一樣米養百種人,天下之大,什麼樣的人都有,以後我們見得多了,或許也就見慣不怪了。」

「唉~」

成是非嘆了口氣,「元大哥,其實我對他倆的恨意不是因為他們做的事有多麼的卑劣,而是爹爹,爹爹的心,可是被他們兩個傷透了,被自己最親近的人傷了的那份苦楚,比之敵人所傷,更為叫人難受。」

元夕心中突然想起呂一平來,他忽然意識到,呂叔叔在死的那一瞬間,該是多麼的失望與悲涼。

拳頭緊握,元夕再次看了眼馬車那邊。

秦斫對他說了一些猜測,而這些猜測,與呂一平的死有著很大的關係。

王季絕不隻是唯一的一個背叛者。

可這些話,他不能對呂關雎說。

就算將來他有證據證明背叛者還有他人,他或許會選擇暗中除掉此人,給呂一平報仇。

「元大哥,元大哥?」

見元夕兩眼發直,成是非輕喚了兩聲,「你想啥呢?」

元夕回過神來,「啊?沒什麼!」

「元大哥,你覺得剛才我的回答怎樣?」

元夕想了想,點點頭說道:「挺好,比我的答案好多了……」

「真的?」

成是非一臉興奮狀,偷瞄了一眼秦斫,見其依然入定狀,撇了撇嘴,小聲說道,「也不知道師父聽見我說的話了沒,他若沒聽到,那我豈不是白說了?」

「以大師伯的耳力,他若想聽,你方才說的那句話,他一樣聽得到。」

「啊~元大哥,你怎麼不早說?」

成是非麵露埋怨之色。

「這有什麼可說的?不是你早該知道的事麼?」

「我又沒你那樣的本事,我上哪知道去?這叫認知以外的事好吧!」

成是非瞪了元夕一眼。

元夕笑笑,不以為意,「我再問你一個……」

「還有啊~」

成是非搓了搓臉,「我就知道,想當玄一門的弟子,不是那麼容易的,你問吧!」

元夕在心裡嘀咕,這與當不當玄一門的弟子有什麼關係,這小子,瞎尋思啥呢。

「小非,你覺得『能力越大,責任越大』這句話如何?」

「能力越大,責任越大~」

成是非低頭輕聲重復了一句,抬頭說道:「這句話說得好啊,隻是我從未從書中見過這句話,元大哥,這是哪位高人說的?」

元夕聞言頗感意外,繼續問道「好在何處?」

將元夕神情變化看在眼中,成是非暗自竊喜,看來自己是猜對了,這句話定然是玄一門內前輩說過的話,如此說來,自己就知道該如何去說了。

故作沉吟,成是非清了清嗓子,「我很喜歡的一本小說中有過這樣一句話,『俠之大者,為國為民』,我認為,這就是一種責任,一種身為大俠的責任。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鋤強扶弱,懲惡揚善,我有一劍在手,斬盡天下不平事,這就是責任。」

說完之後,成是非得意地看向元夕。

與想象的不同,元夕沒有立刻誇贊於他,而是陷入了沉思之中。

「元大哥,你有沒有聽到我剛才說的話啊?」

元夕點了點頭。

「那你覺得我說的怎麼樣嘛?」

元夕看向成是非,「小非,你說的很好,隻是有個問題我想不太明白。」

「什麼問題?」

「如你方才所言,何為不平?何為善惡?你又該如何去斬?」

微頓片刻,元夕盯著成是非問道:「且問殺人,究竟該不該那般隨意?」

「如果是壞人,自然可以殺嘍~」

成是非隨口說道,「至於不平與為惡,就如書中所寫,惡霸橫行,山賊土匪燒殺搶掠,哦~對了,當初我們去荊州的時候,不也遇到過山賊嘛,這不都是惡嘛。若是當初遇到山賊的不是我們,而是被我們看到他人遇到劫匪,相信元大哥你也會出手相助的,對吧?」

元夕似乎對這個答案不太滿意,他想了想接著說道:「不錯,可是小非,你想想看,當初我們可曾殺過一個山賊?況且,既然有官府在,對付山賊一事,是不是本就不該我們動手呢?」

「那不是因為官府無能嘛,他們若是有辦法,山賊早就被消滅了,我們就是想動手,也沒處動手去了,是吧!」

「至於殺人嘛……」

成是非吐了吐舌頭,「我可不敢!」

「嗯,所以問題的關鍵點在於兩點,其一,是官府為何會無能,其二,是山賊為何會成為山賊。至於山賊該不該死,也該由官府來定罪。」

「官府為何無能我不知道,可山賊就是山賊唄,很多人都是因為吃不飽飯了,就落草為寇嘛~還有人就是心中壓根沒想學好,仗著自己有幾分力氣,想不勞而獲唄。」

「小非,你說沒有人天生就是壞人,對不對?」

成是非點了點頭,「聖賢書裡不是說了麼,人之初,性本善嘛!」

元夕想了想,突然問道:「小非,那我再問你,你說如果歲歲當初遇到的不是我們,他會如何?」

成是非明白元夕的意思,他抓了抓頭,有些不太確定地說道:「我覺得就算遇到的不是我們,歲歲大哥也不會真的去搶他人財物的。」

「何以見得?」

元夕追問了一句。

「元大哥,你又不是沒跟歲歲大哥相處過,歲歲大哥的為人你又不是不清楚。」

「對,這才是問題的關鍵。」

元夕眼睛一亮,再問道,「小非,前朝太史公曾寫到『俠以武犯禁』,按照他的說法,俠是不該存在的,你覺得如何?」

成是非隨手劈空一掌,笑著說道:「我們不還是在習武,天下不還是門派林立的嘛!」

「再者說了,我們若不習武,蠻人來了,怎麼跟他們打啊,對吧?世上還有那麼多的壞人,我們怎麼抓他們呢?」

成是非說得輕鬆,元夕卻想的有些頭疼。

因為他也找不到一個能說服自己的答案出來。

河邊,秦斫睜開了雙眼,站起身來,向二人這邊走了過來。

成是非趕緊一拉元夕,「元大哥,快起來,師父過來了!」

待秦斫走近之後,成是非乖乖地喊了聲「師父!」

秦斫笑著點了點頭,然後對元夕說道:「元夕,有些答案不是憑想就可以想出來的,萬事皆有法,道法皆自然,如你方才所問,何謂善惡,又何謂不平,沒個人的心中或許都有自己的考量。世有律法,王朝才得已維穩,天下才得已運轉太平,可這律法可不是坐龍椅的那位想怎麼寫就怎麼寫的。太史公的那句話雖有些道理,但我認為,還是有失偏頗的,當然,畢竟他是引用韓子所言,所以行文自然偏向於法家之說。」

元夕點點頭,「那大師伯是怎麼認為的呢?」

秦斫笑了笑,「萬事皆在人為,人為皆看本心,一念為善,一念為惡,追本溯源,念為源頭。」

「那正清本源才是正道了?」

「非也~」

秦斫搖了搖頭,「或者說,不全是,天下芸芸眾生不計其數,由誰來做這件事?又該怎麼做?」

「元夕,能力越大,責任越大,這個『責任』二字,遠遠比能力二字更為重要。」

說完,秦斫拍了拍成是非的肩膀,「小非,你也要好好想想。」

「走吧,也休息的差不多了,我們回平南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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