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八章 物以類聚(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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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上三竿。

在後廚幫老黃忙活完之後,姚靜致將抹布搭在肩頭,端了一木盆水去了前堂。

將水盆放在地上,姚靜致開始擦地。

西北的酒肆不同於中原的酒樓,地麵大都隻是普通的土麵加以夯實,雖易起塵,卻勝在便宜。好在涼州的酒客們似乎對飲酒之所並無多大要求,隻要酒對得起月要間那點碎銀子,就夠了。

當然,西涼城內也不乏幾家裝潢氣派的酒家,隻不過出入其中的,皆是達官貴人,光顧者無一不是車馬代步,小廝隨行。而尋常酒客,未必是買不起裡麵的酒,隻不過買過一次,可能就要少去其他酒肆好幾次。

況且還要承受那些衣著華貴之人嫌棄的眼神。

屬實不值當!

至少絕大多酒客是這麼認為的。

當然,值不值當隻有自己清楚,如此說辭,還是要掛著麵子二字。

曾有酒客在一家小酒肆中酒後吐「真言」,「都他娘的是酒,仙人居的酒喝了還能成仙不成?喝多了還不是一樣的吐?咱這酒,吐了也就吐了,這點兒銀錢買的酒,爺也不心疼,反正老子喝酒就是尋個迷糊,圖個痛快,可不是為了去那裡賞樓看景去。」

亦有人附和,「可不是咋,喝酒就喝酒,搞那麼多歪歪道道做甚?還是咱們這酒喝得透徹。」

當然也有人回懟,「去不起就去不起,說出來丟人咋地?說得好像你能花得起那個錢似的。」

「怎麼就花不起了?」

被懟之人麵色漲得通紅,好似酒勁兒在翻湧,伸手入懷使勁兒掏了掏,麵色微尬,咧著嘴笑了笑,「錢袋子落家裡了,身上就裝了點兒酒錢。不是老子吹牛,我打聽過了,那仙人居賣的最便宜的酒,也不過是抵咱這酒三四壺,別說是我,在坐的,誰都喝得起。再說了,我聽人說,那裡的酒味兒和咱這裡的酒沒啥差別……」

說到這,他抻著脖子沖酒肆的老板喊道:「老板,你是買酒的,這裡麵的道道你最是清楚,你來說說看,那仙人居的酒跟咱家的酒比起來,是不是差不多?」

正收拾桌子的老板停下了手中的活計,沖著那人笑道:「咱這是小本買賣,哪敢跟仙人居的酒去比?」

這時又有酒客端著酒碗看向那人,扯著嗓子喊道:「別他娘的扯了,就憑咱們,有幾個舍得花那個錢的?」

說完,這滿臉絡腮胡子的漢子將碗中的酒一飲而盡,一抹嘴巴子,站起身來,一腳踩在條凳上,「管他仙人居做甚,咱們有酒喝就是了,真要是惦記仙人居的酒,多賺銀子就是了,要是賺不上那麼多,那就是這輩子沒那個命,也沒啥拉不下臉的,老子窮歸窮,可也知道死要麵子活受罪這個理兒,咱們這群人,一撅腚都知道阿出什麼東西來,誰也甭笑話誰,真要是誰有朝一日富貴了,老子給他道聲賀就是了,將來喝酒的時候,別再來找老子就是了。」

「你這渾人,怎麼別人發跡了,還不能請你喝酒了?」

有人發問道。

這漢子雙眼一瞪,「你懂什麼,這叫做道不同不相為謀!」

說完抓起酒壺,晃了晃,本想一口將剩餘的酒乾掉,盡顯豪氣,可舉到唇邊,又有些不舍,畢竟兜裡沒有多餘的買酒錢了,如此喝光,又不能盡興,便用嘴堵住壺口,用力一揚脖,好似喝了一大口一般,實則滴酒未入。

放下酒壺,他舔了舔嘴邊,砸了砸嘴,繼續說道,「咱老劉是實在人,誰要是請咱喝了好酒,咱要是不還回去,心裡總歸是過不去,可要讓咱還,咱還沒這個餘錢,所以說啊,這酒就是再好,喝著也不是那個味了。」

「人都這麼有錢了,喝他點酒算什麼?誰還會在乎你的酒呢?」

又有酒客繼續說道。

「他可以不在乎,可我老劉不能不要臉!」

這漢子一拍桌子,粗聲說道,「憑什麼?人家憑什麼平白無故地請我喝酒?我又憑什麼白喝人家的酒?」

「真要是連這點事都想不明白,那這些年可真就白活了!」

說到這,他嘆了口氣,收了腿,重新坐回條凳上,肩膀微縮,雙手握住酒壺,不再言語。

眾酒客也沉默了下來,一時間,熱鬧的小酒肆鴉雀無聲。

「說得好!」

一個突兀的聲音傳來。

說是突兀,並非是指這人的話語,而是因為這人的嗓音。

涼州有畜,似馬,矮於馬,不善跑,耐力足,涼州百姓多養其用於馱物,其叫聲獨特,音憨而厚,且拉長音,「兒啊,兒啊」的聲,又好似在哭子,因而涼州人多愛以驢叫以喻聲音難聽。

說這話的聲音,就與那驢叫差不多。

眾人皆望向酒肆一角,一人獨自坐在那裡,側對大堂而坐。

似乎也覺查到自己的嗓音不大好聽,說話之人咧嘴笑了笑,清了清嗓子,「理兒的確是這麼個理兒,隻不過用道不同不相為謀卻又不太合適了,我覺得吧……」

他故意拉了個長音,卻是無人搭話,隻好自己接著說道,「還是用人以群分比較合適。」

眾人看他的目光變得似乎並不那麼友善了。

其中一人一拍桌子,站起身來喝道:「看不起誰呢?老子雖識不得幾個大字,可這好賴話還是分的清的!」

聽得此人說完,其他人也跟著胡亂吵嚷起來。

原本趁此話題跟眾酒客融在其中,誰料弄巧成拙,成了眾矢之的,他忙解釋道:「人以群分這句話並非什麼壞話,隻不過是有些人自卑,誤……」

他突然收了聲,這般說下去的話,隻怕是會更讓人心生恨意,忙改口道,「就是合得來的人喜好聚在一起,就好比咱們在這喝酒一般。」

好在他今日出門前想得周到,換了身普通衣裳,若不然,這酒隻怕是喝不下去了。

說完之後,他看了眼那滿是絡腮胡子的漢子。

那漢子見他看向自己,便起身拱了拱手,甕聲甕氣道:「在下沒讀過什麼書,方才不過是胡言亂語的酒話,讓這位大兄弟見笑了。」

這時有人一拍桌子,站起身來指著他說道:「我說你怎麼看著這麼眼熟呢,這不是龍門客棧的楊老板嗎?怎麼跑到這裡喝酒來了?」

龍門客棧雖開張不久,可單憑其客棧內唱小曲的楊花,便已在西涼城內小有名氣,這小酒肆內的酒客,竟有少半數之人去過龍門客棧喝酒。

將散落在額前的頭發向後一捋,闞畫子站起身來,沖著眾人拱手道:「鄙人正是龍門客棧的掌櫃的,沒想到在這裡還有人能認出在下,幸會幸會!」

「我說楊老板,你不在自家客棧喝酒,跑到這裡來做什麼?莫非是嫌自家的酒難喝?」

「楊老板,我看你也是個精明人,怎麼那楊花姑娘的小曲兒唱的越來越少了?沒有楊花姑娘的小曲兒,你家那酒,喝起來就沒甚意思了。」

亦有人向旁人打聽,「我說,龍門客棧在哪?這楊花姑娘又是怎麼回事?」

這時小酒肆的老板拎了壺酒來到闞畫子桌前,將酒放在桌上,拱了拱手說道:「原來是龍門客棧的掌櫃的,楊老板能光臨小店,在下榮幸之至,這壺酒不成敬意,改日有空,在下定當去貴店拜訪。」

闞畫子笑嗬嗬地點了點頭,「既然如此,在下就不客氣了!」

說完抓起酒壺,喝了一大口,咧著嘴呲著牙,哈了一口氣,「好酒,夠烈!」

酒肆的老板笑著回了一句,「是自家釀酒的手藝,味道雖算不上醇厚,可這烈勁兒,管夠!咱西北的漢子,就喜歡這樣的酒。」

闞畫子點了點頭,「老板隻管去忙,我這人好熱鬧,自家生意差,沒什麼人氣,便來貴店小坐一番,聽著諸位大哥談天說地,也是有意思得很。」

說完,他揚聲對眾酒客說道:「方才在下也聽了大家不少的酒話,著實有趣,當然,這話也不能白聽,這樣,為表敬意,我就請在座諸位再喝上一壺酒如何?」

那名絡腮胡子的漢子站起身來拱了拱手說道:「既然方才楊老板說我講得好,那楊老板的好意,咱就沒法接受了,別人我老劉管不著,隻不過我可是沒臉喝這個酒。」

「劉大哥說的是,咱與楊老板非親非故的,這酒咱可是不能白喝。」

亦有人附和道。

闞畫子有些差異,暗道這西北的漢子果然與中原人不同。

撫掌而笑,他再次拱了拱手說道:「方才我不是說了,此乃答謝之酒,算不上白喝的……」

「楊老板客氣了,幾句酒話而已,豈可換酒錢?買賣可不是這麼做的,咱們涼州的百姓雖比不上你們中原人擅於算計,可也知道什麼值與不值。」

「就如方才劉大哥那般言語嘍?」

闞畫子反問了滿是絡腮胡子的漢子一句。

那漢子笑了笑,「方才楊老板不是說了麼,人以群分,以楊老板的本事,可非我等可也高攀的起的,這酒,確實不敢喝。」

「我不過是個客棧老板而已,哪裡有高攀一說了?」

「楊老板客氣了~」

那漢子客氣了一句,竟不再多言。

闞畫子其實一直在留意小酒肆的老板,原本以為他會為了多賣出幾壺酒而為自己說上幾句,誰料其竟不為所動,連去櫃台後取酒的意思都沒有。

闞畫子嘴角微動,又清了清嗓子,「諸位,其實這酒也算不上請大家喝的,諸位也知道我是開店的,可咱這龍門客棧委實清冷了許多,因而才想請諸位喝上幾杯,還望列位閒暇之餘也到我那去坐坐。」

說完,他又瞥了小酒肆老板一眼。

小酒肆的老板抬起了頭,沖闞畫子笑了笑,「不愧是中原來的楊老板,果然是大的一手好算盤,拿我的酒挖我的酒客,就不怕我黑臉麼?」

話雖這般說,他卻並無生氣之意,反而轉身拿了幾壺酒,放在托盤之上,端了出來,邊分給眾人邊說道,「既然楊老板都這般說了,大家也給楊老板個麵子,如此,我也能多賣出幾壺酒去。」

「我說老板,你就不怕我們去了楊老板那裡之後就不來你這喝酒了?這酒錢,賺得虧了啊~」

「不虧不虧~」

酒肆老板隨後應了幾句,將酒上好之後,他沖闞畫子拱了拱手,「謝楊老板了!」

「還是掌櫃的大氣,楊某佩服,難怪貴店生意這般好!」

「不過是養家糊口的買賣罷了,全仰仗街坊鄰裡捧場而已,生意才得以維繼,小本買賣,比不上楊老板的客棧,賺不上幾個錢的。」

「嗬嗬,我那客棧,就那樣吧~」

闞畫子麵露苦笑之色,微微搖了搖頭,「銀子都砸進去了,總得想個法子不是,因而才出此下策,多有冒犯,得罪之處,還望見諒!」「沒什麼冒犯不冒犯的,酒是你花錢買的,何樂而不為呢?」

有人喝了第一口,就有人跟著開了口。

那劉姓漢子猶豫了一下,也拿起了酒壺,大不了改日去趟龍門客棧喝酒就是。

酒喝了,話也就多了。

「楊老板,不是我等不願去你家,隻是咱懷裡的銀子……」

「楊老板,我是去過你那裡的,說實話,酒稍貴了些,況且楊花姑娘的小曲兒又不是日日能聽得到,就沒什麼心思去你那了。」

「楊老板,不是我說,你那店吶,還真不是咱舍得去的地兒。」

「我說楊老板,你也是生意人了,怎地這點兒事也想不明白呢?你見有幾個穿短衫的會去你家那樣的地方吃酒?」

闞畫子也拎起了酒壺,一抬手,高聲道:「咱開門做生意,自是喜迎八方客,若是諸位嫌我家的酒貴,咱降價就是了,至於那店麵裝飾,我隻是按照中原尋常酒肆修建的,不過是想給咱們涼州人些新鮮感,並無他意,諸位隻管去就是,我保證列位能喝得起酒,當然,舍妹的小曲兒,也可以聽得到。」

龍門客棧前堂是用青石板鋪的地麵,比起尋常酒肆的地麵看起來貴氣不少。

用闞畫子的話說,以青石板鋪地麵,好收拾,給小靜致省點力氣。

可小靜致擦起地來,一點也不省力。

每次擦完地,姚靜致都會累得滿頭大汗,可他卻從不喊累,每次看著擦得光亮的地麵,他都會發自內心的笑。

昨日的客人並不多,地麵並不是很髒,可姚靜致依然擦得很用心。

每擦完一塊兒青石板,姚靜致都會趴在地上,用嘴輕輕哈上一口氣,然後在用一塊兒乾抹布再擦一擦。

正當他撅著屁股哈氣的時候,有人在後麵一腳踹在了他的屁股上,毫無防備的他被踹趴在地上,身後傳來銀鈴般的笑聲。

「靜兒,你擦這麼乾淨乾什麼?反正也沒什麼客人來,差不多就行了哈~」

姚靜致轉過身來坐在地上,撅著嘴看向頭戴麵紗的柳薇薇,「姑姑,你又欺負我~」

「好啦,好啦,我又沒用力,誰叫你撅著個屁股呢,姑姑看見了就想踢上一腳呢~」

姚靜致咧嘴一笑,起身蹲在地上,將地上的另一塊兒髒抹布放入盆中,邊洗邊說道:「這石板這麼好,不擦乾淨了,別人該看不出來了!」

「你這孩子,也怪你先生,他又不缺這點錢,非要將夥計給辭了,你可是他的弟子,怎麼能乾這種粗活呢?」

「沒事兒,沒事兒,這事兒可怨不得先生,最近店裡生意也不太好,活計也不多,我在後廚也幫不上什麼大忙,來前堂多乾些,也能節省些開支。」

姚靜致將手中的抹布擰了擰,轉身去擦下一塊兒石板。

柳薇薇見狀笑了笑,走到姚靜致擦過的地方,從桌上拽下一條長凳,坐下之後,對姚靜致說道:「靜兒,勤勞不是壞事,不過可不能光手上勤快,不然將來隻會勞碌,卻沒有享福的命,哪怕你不在意,可也辜負了你先生的一片苦心不是?」

姚靜致知道薇薇姑姑這是要考校自己功課了,便一邊擦地一邊背起書來。

流利地背完昨日才學的文章之後,他沖柳薇薇一呲牙,略有些得意地說道:「姑姑,字我也寫好了幾篇,等會兒擦完了,我拿給你看。」

柳薇薇「嗯」了一聲,站起身來,慢慢向樓上走去,「靜兒,一會兒順便給姑姑跑壺茶,還是泡咱們帶來的茶葉……唉~算了,就泡你先生新買的那罐吧!」

姚靜致應了一聲,繼續擦他的石板,正擦著,屁股上又挨了一腳。

在客棧裡,能踢他的隻有兩個人。

姚靜致有些惱怒。

姑姑走路輕,自己沒聽見腳步聲也就算了,怎麼連先生的腳步聲也沒聽見呢。

「別擦了,別擦了,擦那麼乾淨乾啥?都沒處下腳了!」

闞畫子用腳踢了踢水盆,「靜兒,以後隨便掃掃得了,用不著擦這麼乾淨!」

姚靜致站起身來,抬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看了眼闞畫子,低聲說道:「先生,這點兒活,不累的!」

咬了咬嘴唇,他又繼續說道:「先生,我在後麵幫忙的時候,黃伯在那念叨著,聽他的意思,好像是不太想在咱們這乾下去了。」

「哦?還有這事兒?我又不少了他的工錢,現在客人又少,他也不累,怎麼會不想乾了呢?」

姚靜致抓了抓頭,「聽黃伯那意思,好像就是因為客人少,他才說出這樣的話來的。」

闞畫子想了想,便明白了個中緣由,伸手捏了捏姚靜致的臉蛋,「放心吧,黃伯是不會走的,咱們店吶,客人也會越來越多的。」

「真的?」

「真的,先生何時騙過你?」

姚靜致眼睛一亮,「這麼說,我們不會再賠錢了?」

「嗬嗬~」

闞畫子笑了笑,「你一會兒告訴老黃多備些佐酒小菜,對了,讓他隻做些花生鹽豆之類的小菜就可以了,至於熟肉等其他菜餚,按照往日份量準備即可。」

「嗯嗯!」

姚靜致一聽,連菜都準備這麼多,看來先生真的有把握會來這麼多客人,便重重地點點頭道,「好嘞,先生,抓緊把地擦完,然後就去!」

闞畫子伸手揉了揉姚靜致的頭,「好孩子,這地不用擦了,你擦得那麼乾淨,有些客人便不好意思進來了,懂麼?」

姚靜致歪著頭想了想,搖了搖頭。

闞畫子抬起自己的腳,將鞋底給姚靜致看,「乾不乾淨?」

姚靜致點點頭。

闞畫子背著手在,抬腳在姚靜致擦過的地方來回走了幾下,「心不心疼?」

姚靜致看了眼地麵,搖了搖頭。

「是因為沒有被我踩髒,對麼?」

姚靜致抿著嘴轉了轉眼睛,「是也不是吧~這地本來就是給人踩的……」

闞畫子沖門外努努嘴,「去,出去蹦躂幾下,多沾點土再回來!」

「啊?」

「啊什麼啊?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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