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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0

謝玉京任由她的唇舌在傷口上輕輕碾過,卻一句痛哼都不曾發出。

容鳳笙忽地撐起身體。

少年眉心微蹙,雙眼波光粼粼,像是盈滿了淚水,額間青筋暴起,不知是激動還是痛苦。

他捂著嘴,似乎怕自己發出什麼難以啟齒的聲音。

見她停下了動作,他甚至有些迷茫地看來,

「好了嗎?」

回答他的,是再次覆蓋上去的嘴唇,柔軟而滾燙。

容鳳笙隻覺像是置身在烈火之中。

藥力在身體四處亂竄,就連流經血管的血液都變得躁動不安,好像隨時都會爆裂開來。

巨大的空虛感在蔓延,幾乎將她給逼瘋。

謝玉京喘氣不已。

柔軟的發絲撓在頸側,微微的癢意傳來。

舌尖輕觸的地方,就像撩起烈火。

她無處不在的旃檀香氣,此刻化成了催命符。

若是這一刻叫他去死,他也心甘情願了。

摟緊她,謝玉京滿足地喟嘆一聲。

容鳳笙額頭抵著他的下頜,看著他血肉模糊的傷處,忍不住眼眶泛酸。

「對不起。」她低低說。從來都不舍得傷害他的,可偏偏一直讓他受傷的是自己。

她心中一時又翻騰起了滔天的恨意。

恨自己,更恨那設局之人,一瞬間都有種自暴自棄的想法,想要就這麼沉淪,臣服於藥性和欲望,管明天等待自己的是什麼,不論是鍘刀還是千夫所指。

謝絮自己想當烏龜王八蛋,那就讓他當好了!

可一瞬間,她又想起了繁衣的臉,想起了繁衣的遺願。

她不能死。

心中的不甘愈發濃烈。

為什麼

為什麼要被人控製

為什麼生死都要掌控在旁人的手裡?

為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她體內被種下盡歡

為什麼她要承受這樣的命運?

為什麼謝絮敢這樣對她?就因為她無權無勢?

眼前一瞬間浮現了許多人的臉,白落葵謝絮荊幸知老皇帝,最後卻定格在了謝玉京的麵容上。

遺奴。

遺奴。

她開始不管不顧地喊他的名字,得到的是一聲聲低沉有力的我在。

謝玉京忽地抱著她一用力,轉瞬間,兩個人就調換了個位置。

少年眼尾微勾,居高臨下地俯瞰下來。

容鳳笙隻覺他的神情充滿了侵略欲。

少年清澈的眸子裡倒映著她緋紅的臉,容鳳笙感覺到難以抑製的羞恥,她伸手,下意識地想要捂住他的眼睛,卻被他緊緊地反握住了,如蛇般鑽進了指尖。

十指相扣,往下一壓,用力按在了臉側。

少年身上隱隱透出寒梅香氣。

他冰涼柔軟的烏發垂下,如蔓如織又如羅網,幾乎遮住滿眼雪色。

他撩開她的發,指腹蹭去她額上的汗水,而後俯下身來。驟暗的光影中,他眸底如雨後急晴的一叢光,照在海外孤懸的島嶼上,分明溫暖,卻又徹骨寒涼。

「永遠都不用對我說對不起,」

他的口勿,輕輕印在她白皙的耳垂,

「我是你的,你想怎麼對我都可以。」

耳垂上的口勿,炙熱而小心翼翼,像是在親口勿自己最珍貴的寶物。

她一直是端坐在雲端的觀音,不懂人世間的愛欲,亦是不屑於去懂得。

而他,是在地獄裡掙紮不休的惡鬼。

他仰起頭,看見五彩琉璃光從雲層透入,照射在他乾裂而醜陋的皮膚之上。

觀音娘娘純白的衣裙上流過蓮花紋路,她的頸上綴滿雪色,她的麵龐永遠清高,不屑於向人世投來一眼。

於是,他精心布局,將她親手摔碎。

再親手,一點一點地為她塑好神像。

引誘她,對他產生無可取代的依賴與愛意。

這個世上,他不需要其他任何人的感情,隻要她的,也唯有她的,才可以令他振奮。

像是春水一般,滋潤著乾涸龜裂的土壤。

普熏十方,蓮花座上的觀音,她垂眸看著世人,從來不肯親臨到人間來看一看,那麼,就讓他伸手拽她一把,讓她降臨到他的懷裡吧。

讓那時時吟誦著佛偈的口,吐出愛語。

讓那時時拈花的指,挑動情潮。

他就是,這樣的惡人啊。

如今,他的觀音,就要困在他親手鑄造的佛龕之中,永遠都逃不出去了。

謝玉京感到從靈魂深處傳出的戰栗,一股一股,騰升而起。

懷裡的她是初春新化的雪,而他就枕在這雪中,心髒滿足的幾乎要爆裂開來。少年的神情像是新生的嬰兒,在感受著聖潔的光輝那般。

他修長的手指,堅定地、果決地撈出了一輪明月。

他小心翼翼地親口勿他的明月。

又化身成了某種牙齒尖利的獸類,撥弄著珍貴的果實而舍不得下口。

他抱起她,坐到椅子上,忽地被她緊緊地抓住了手臂,

「我好熱。」

她像是脫水的魚,嘴唇微張,可見一排潔白的貝齒。誘得他覆於其上,惡劣地奪走她最後一絲呼吸。

讓她顫抖,讓她慌亂。

讓她手指痙攣地陷入他的黑發之中。

箭在弦上,她忽地淚流滿麵地推開他,

「我們不能。」

謝玉京咬著牙。

這樣的情況,跟他說不能?

他額頭有汗水流下,浸潤過高挺的鼻梁,他覺得自己幾乎爆開了,他更用力使她貼向自己。

她的手心,緊緊抓著椅子的扶手,垂著眼,緊張無措地盯著少年的眼睛。

「一起下地獄吧。」

他輕輕嗬出一口氣。

「隻要跟你在一起,下地獄我亦不懼,不論是在哪裡,我都不懼。」

蒼白的肌膚上鋪滿了紅暈,容鳳笙幾乎能夠碰到他的鼻尖,「不可以。」

她閉上眼說。

「遺奴,我舍不得你死。」

謝玉京頓了好久。

他用了極大的力氣,才克製住了自己。

他抵住她的額頭,吐息愈發急促,指尖顫抖,為她將發絲撩到耳後。又輕撫上她的臉龐,

「可我不能放任你不管。」

他貼在她耳邊,用氣音送出了幾個字。

容鳳笙閉上眼,脖頸以下全都是紅的。她睫毛輕輕顫抖,唇瓣緊緊地抿著,似乎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有用嗎?」半晌,她有些茫然地問。

他有些想笑,但生生忍住了。

他點頭道,「嗯,應該是有用的吧?我也沒有試過。」

容鳳笙低低道,「那你怎麼辦?」

她覺得他也難受。

謝玉京卻是舒朗一笑,蒼白的眉骨浸在汗水中,愈發顯得秀逸過人,像不可高攀的仙。

「不用擔心我,我隻是想幫你,你明白嗎?」

片刻之後,容鳳笙唇瓣微動,方才低低地說了一個字。

「嗯,」

於是,他果真將她推開了,毫無遲疑,這樣恐怖的自製力,令她微感愕然。他一展臂,將外袍披在了容鳳笙的身上,將她打橫抱而起,又輕輕放平在了榻上。

容鳳笙微闔雙目,聲音低到幾乎聽不見,

「我、我害怕。」

櫻紅色的唇瓣被她咬出微微齒痕,又迅速恢復紅潤飽滿。

「別怕,噓,」

他緩緩地貼近在她耳邊,抵住她唇,輕柔低語,

「我會讓你舒服的。」

容鳳笙拚了命地去想那些清心咒,去想那些密密麻麻的經文,卻在他滾燙的唇舌中逐漸融化。

她知道,從這一刻開始,他們的命運,便被綁縛在了一起。

燈火寸寸凋零,夜色漸漸籠罩下這座宮城。

……

清晨的第一縷光透入,容鳳笙漸漸蘇醒過來。

她喉嚨裡乾澀得像是吞了炭火,身體亦是酸疼難忍。

卻忽地聽到一陣錯亂的腳步聲,她還沒看清來者何人,便被從帳子中一把拉出。那人死死地摁住了她的肩膀,一股劇痛傳到各處,她卻無力反抗。

容鳳笙垂著眼,渾渾噩噩地跪著。

眾人大氣都不敢出,皇帝高高在上,陰沉著臉,唇角抿成了鋒利的一條線。

堂下的女子一言不發,她一襲雪色單衣,長發柔順地披在身側,像是一株帶露的白牡丹。

嘴角有些乾涸的血漬,破皮地紅腫著,頸側亦是青紫密布,一路延伸下去,一看就知道她昨晚都經歷了什麼。

男人聲音很輕,像是從雲端傳來,

「溫儀,你可認罪?」

容鳳笙沉默了許久。

忽地想笑,罪?他們都想讓她認罪。

從很久以前開始,就不停地有人要她認罪。

她似乎生來就是有罪。

「敢問陛下,溫儀犯了何罪?」她有些倦怠地問。

「你與太子,」謝絮一字一句說的艱難,卻透著震懾的威壓,「昨夜都做了什麼醜事,難道要朕宣之於口?」

低沉的聲音砸下,振聾發聵。

容鳳笙卻忽地抬眼

「不,我不認。」

「我與太子,清清白白!」

她仰著脖頸,聲線清冷如剔冰。

「清白?」謝絮勃然大怒,他一腳踹翻了跪在旁邊的太監,那太監驚呼著從台階上滾摔下來,頭上頓時破了一個血洞,卻是不敢吭聲,連滾帶爬地跪到了一邊。

明黃的龍袍輕擺,額角金珠晃出狂亂的弧線,他大步走到容鳳笙的麵前,力度極大地將她從地上扯起。

容鳳笙的頭發被他攥在了手心,劇烈的疼痛從頭皮處傳來。

謝絮切齒的聲音,在她耳畔陰森響起,

「你看你身上的痕跡,你自己看看,你有多無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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