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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玉京任由她的唇舌在傷口上輕輕碾過,卻一句痛哼都不曾發出。
容鳳笙忽地撐起身體。
少年眉心微蹙,雙眼波光粼粼,像是盈滿了淚水,額間青筋暴起,不知是激動還是痛苦。
他捂著嘴,似乎怕自己發出什麼難以啟齒的聲音。
見她停下了動作,他甚至有些迷茫地看來,
「好了嗎?」
回答他的,是再次覆蓋上去的嘴唇,柔軟而滾燙。
容鳳笙隻覺像是置身在烈火之中。
藥力在身體四處亂竄,就連流經血管的血液都變得躁動不安,好像隨時都會爆裂開來。
巨大的空虛感在蔓延,幾乎將她給逼瘋。
謝玉京喘氣不已。
柔軟的發絲撓在頸側,微微的癢意傳來。
舌尖輕觸的地方,就像撩起烈火。
她無處不在的旃檀香氣,此刻化成了催命符。
若是這一刻叫他去死,他也心甘情願了。
摟緊她,謝玉京滿足地喟嘆一聲。
容鳳笙額頭抵著他的下頜,看著他血肉模糊的傷處,忍不住眼眶泛酸。
「對不起。」她低低說。從來都不舍得傷害他的,可偏偏一直讓他受傷的是自己。
她心中一時又翻騰起了滔天的恨意。
恨自己,更恨那設局之人,一瞬間都有種自暴自棄的想法,想要就這麼沉淪,臣服於藥性和欲望,管明天等待自己的是什麼,不論是鍘刀還是千夫所指。
謝絮自己想當烏龜王八蛋,那就讓他當好了!
可一瞬間,她又想起了繁衣的臉,想起了繁衣的遺願。
她不能死。
心中的不甘愈發濃烈。
為什麼
為什麼要被人控製
為什麼生死都要掌控在旁人的手裡?
為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她體內被種下盡歡
為什麼她要承受這樣的命運?
為什麼謝絮敢這樣對她?就因為她無權無勢?
眼前一瞬間浮現了許多人的臉,白落葵謝絮荊幸知老皇帝,最後卻定格在了謝玉京的麵容上。
遺奴。
遺奴。
她開始不管不顧地喊他的名字,得到的是一聲聲低沉有力的我在。
謝玉京忽地抱著她一用力,轉瞬間,兩個人就調換了個位置。
少年眼尾微勾,居高臨下地俯瞰下來。
容鳳笙隻覺他的神情充滿了侵略欲。
少年清澈的眸子裡倒映著她緋紅的臉,容鳳笙感覺到難以抑製的羞恥,她伸手,下意識地想要捂住他的眼睛,卻被他緊緊地反握住了,如蛇般鑽進了指尖。
十指相扣,往下一壓,用力按在了臉側。
少年身上隱隱透出寒梅香氣。
他冰涼柔軟的烏發垂下,如蔓如織又如羅網,幾乎遮住滿眼雪色。
他撩開她的發,指腹蹭去她額上的汗水,而後俯下身來。驟暗的光影中,他眸底如雨後急晴的一叢光,照在海外孤懸的島嶼上,分明溫暖,卻又徹骨寒涼。
「永遠都不用對我說對不起,」
他的口勿,輕輕印在她白皙的耳垂,
「我是你的,你想怎麼對我都可以。」
耳垂上的口勿,炙熱而小心翼翼,像是在親口勿自己最珍貴的寶物。
她一直是端坐在雲端的觀音,不懂人世間的愛欲,亦是不屑於去懂得。
而他,是在地獄裡掙紮不休的惡鬼。
他仰起頭,看見五彩琉璃光從雲層透入,照射在他乾裂而醜陋的皮膚之上。
觀音娘娘純白的衣裙上流過蓮花紋路,她的頸上綴滿雪色,她的麵龐永遠清高,不屑於向人世投來一眼。
於是,他精心布局,將她親手摔碎。
再親手,一點一點地為她塑好神像。
引誘她,對他產生無可取代的依賴與愛意。
這個世上,他不需要其他任何人的感情,隻要她的,也唯有她的,才可以令他振奮。
像是春水一般,滋潤著乾涸龜裂的土壤。
普熏十方,蓮花座上的觀音,她垂眸看著世人,從來不肯親臨到人間來看一看,那麼,就讓他伸手拽她一把,讓她降臨到他的懷裡吧。
讓那時時吟誦著佛偈的口,吐出愛語。
讓那時時拈花的指,挑動情潮。
他就是,這樣的惡人啊。
如今,他的觀音,就要困在他親手鑄造的佛龕之中,永遠都逃不出去了。
謝玉京感到從靈魂深處傳出的戰栗,一股一股,騰升而起。
懷裡的她是初春新化的雪,而他就枕在這雪中,心髒滿足的幾乎要爆裂開來。少年的神情像是新生的嬰兒,在感受著聖潔的光輝那般。
他修長的手指,堅定地、果決地撈出了一輪明月。
他小心翼翼地親口勿他的明月。
又化身成了某種牙齒尖利的獸類,撥弄著珍貴的果實而舍不得下口。
他抱起她,坐到椅子上,忽地被她緊緊地抓住了手臂,
「我好熱。」
她像是脫水的魚,嘴唇微張,可見一排潔白的貝齒。誘得他覆於其上,惡劣地奪走她最後一絲呼吸。
讓她顫抖,讓她慌亂。
讓她手指痙攣地陷入他的黑發之中。
箭在弦上,她忽地淚流滿麵地推開他,
「我們不能。」
謝玉京咬著牙。
這樣的情況,跟他說不能?
他額頭有汗水流下,浸潤過高挺的鼻梁,他覺得自己幾乎爆開了,他更用力使她貼向自己。
她的手心,緊緊抓著椅子的扶手,垂著眼,緊張無措地盯著少年的眼睛。
「一起下地獄吧。」
他輕輕嗬出一口氣。
「隻要跟你在一起,下地獄我亦不懼,不論是在哪裡,我都不懼。」
蒼白的肌膚上鋪滿了紅暈,容鳳笙幾乎能夠碰到他的鼻尖,「不可以。」
她閉上眼說。
「遺奴,我舍不得你死。」
謝玉京頓了好久。
他用了極大的力氣,才克製住了自己。
他抵住她的額頭,吐息愈發急促,指尖顫抖,為她將發絲撩到耳後。又輕撫上她的臉龐,
「可我不能放任你不管。」
他貼在她耳邊,用氣音送出了幾個字。
容鳳笙閉上眼,脖頸以下全都是紅的。她睫毛輕輕顫抖,唇瓣緊緊地抿著,似乎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有用嗎?」半晌,她有些茫然地問。
他有些想笑,但生生忍住了。
他點頭道,「嗯,應該是有用的吧?我也沒有試過。」
容鳳笙低低道,「那你怎麼辦?」
她覺得他也難受。
謝玉京卻是舒朗一笑,蒼白的眉骨浸在汗水中,愈發顯得秀逸過人,像不可高攀的仙。
「不用擔心我,我隻是想幫你,你明白嗎?」
片刻之後,容鳳笙唇瓣微動,方才低低地說了一個字。
「嗯,」
於是,他果真將她推開了,毫無遲疑,這樣恐怖的自製力,令她微感愕然。他一展臂,將外袍披在了容鳳笙的身上,將她打橫抱而起,又輕輕放平在了榻上。
容鳳笙微闔雙目,聲音低到幾乎聽不見,
「我、我害怕。」
櫻紅色的唇瓣被她咬出微微齒痕,又迅速恢復紅潤飽滿。
「別怕,噓,」
他緩緩地貼近在她耳邊,抵住她唇,輕柔低語,
「我會讓你舒服的。」
容鳳笙拚了命地去想那些清心咒,去想那些密密麻麻的經文,卻在他滾燙的唇舌中逐漸融化。
她知道,從這一刻開始,他們的命運,便被綁縛在了一起。
燈火寸寸凋零,夜色漸漸籠罩下這座宮城。
……
清晨的第一縷光透入,容鳳笙漸漸蘇醒過來。
她喉嚨裡乾澀得像是吞了炭火,身體亦是酸疼難忍。
卻忽地聽到一陣錯亂的腳步聲,她還沒看清來者何人,便被從帳子中一把拉出。那人死死地摁住了她的肩膀,一股劇痛傳到各處,她卻無力反抗。
容鳳笙垂著眼,渾渾噩噩地跪著。
眾人大氣都不敢出,皇帝高高在上,陰沉著臉,唇角抿成了鋒利的一條線。
堂下的女子一言不發,她一襲雪色單衣,長發柔順地披在身側,像是一株帶露的白牡丹。
嘴角有些乾涸的血漬,破皮地紅腫著,頸側亦是青紫密布,一路延伸下去,一看就知道她昨晚都經歷了什麼。
男人聲音很輕,像是從雲端傳來,
「溫儀,你可認罪?」
容鳳笙沉默了許久。
忽地想笑,罪?他們都想讓她認罪。
從很久以前開始,就不停地有人要她認罪。
她似乎生來就是有罪。
「敢問陛下,溫儀犯了何罪?」她有些倦怠地問。
「你與太子,」謝絮一字一句說的艱難,卻透著震懾的威壓,「昨夜都做了什麼醜事,難道要朕宣之於口?」
低沉的聲音砸下,振聾發聵。
容鳳笙卻忽地抬眼
「不,我不認。」
「我與太子,清清白白!」
她仰著脖頸,聲線清冷如剔冰。
「清白?」謝絮勃然大怒,他一腳踹翻了跪在旁邊的太監,那太監驚呼著從台階上滾摔下來,頭上頓時破了一個血洞,卻是不敢吭聲,連滾帶爬地跪到了一邊。
明黃的龍袍輕擺,額角金珠晃出狂亂的弧線,他大步走到容鳳笙的麵前,力度極大地將她從地上扯起。
容鳳笙的頭發被他攥在了手心,劇烈的疼痛從頭皮處傳來。
謝絮切齒的聲音,在她耳畔陰森響起,
「你看你身上的痕跡,你自己看看,你有多無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