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六十(2 / 2)
「阿煊……」
起先隻是在心中念著這個名字,再不自覺地喃喃出口,她不敢大聲喊,隻能低低地喚:「阿煊……」
太陽也似是被鮮血染紅了,好像被什麼東西拖拽著,不可阻擋地朝著天際沉下去,風變大起來,開始帶上了寒意。
「阿煊……」
謝陟厘兩隻手上全是血,恍惚覺得自己在做噩夢。
隻有在最深的噩夢裡,她才會身處血海,並且試圖在血海裡打撈起那個人。
「阿厘……」
風裡傳來了飄忽地聲音。
謝陟厘剎那間定住了,疑心是自己的幻覺,再次喊了一聲:「阿煊,是你嗎?你在哪兒?」
「阿厘……」聲音飄忽而微弱,但切切實實,就在附近。
「再叫我一聲,再叫我一聲,」謝陟厘喃喃,「你再叫我一聲。」
風中久久沒有傳來聲音,但前方不遠處,一具靠在胡楊樹上的屍首忽然滑下來,露出人靠在樹底下的人。
風煊!!!
謝陟厘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過去的。風不知道為什麼這麼大,她覺得自己隨時會被吹得像風箏那樣飄飛起來,中間被絆倒了好幾次,跌跌撞撞終於到了他麵前。
風煊的頭盔已經不見,勁風吹散他的發絲,額角滑下鮮血,沿著臉頰一直滲進脖頸裡。
整個人靠在樹杆上,夕陽在落下去之前投下最後一抹艷紅,他整個人都像是浸在無形的血水裡,慘烈肅殺,恍如上古戰神。
隻有一雙眸子,異常溫柔,仿佛看到她全須全尾在站在麵前便足以欣慰,謝陟厘在裡麵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謝陟厘在他的身前跪下來,雙手顫抖著伸向他的月匈口,鎖子甲在那兒破了一道口子,鮮血汩汩地往外流。
她懷裡帶著金創藥和紗布,一麵伸手去解他的鎧甲,手剛剛碰上,便給風煊握住。
風煊的手上沾著血,她的手上也是,兩隻帶血的手握在一處,掌心底下透出異樣的暖意。
這不是他第一次握住謝陟厘的手,卻是謝陟厘第一次想反握回去。
隻是她的手才微微一動,風煊的另一隻手便落在了她的肩上,將她攬進了懷裡,聲音低沉至極:「別哭了,死不了。」
她哭了嗎?
謝陟厘自己都沒察覺,隻覺得視線一時模糊,又一時清晰,整個人抖得不像話。
他的肩膀寬闊,靠在他的懷裡,連風都擋住了,仿佛自成一個安樂的小小世界,永遠風雨不侵。
此時的風已經越來越大,頗有有飛沙走石的架勢,謝陟厘抬起頭來想為他處理傷口,卻又被他按著後腦勺攬了回去。
「等一等……」風煊的聲音輕得像嘆息,「我來的時候,差點兒以為再也看不到你了……」
謝陟厘的鼻子一下子酸了,這次終於感覺到了淚水在眼眶中匯聚,變成一大顆滾落下來。
我也差點兒以為再也看不到你了……
忽地,眼角餘光隻見不遠處有什麼東西一閃,轉即便發現那是一截刀刃,一個人自屍堆中站了起來,渾身浴血,臉上緩緩露出一個獰笑:「風煊,你命大得很,這樣都還沒死。」
風煊緩緩推開謝陟厘,手抓住了槍杆,淡淡道:「你也一樣。」
「抱歉得很,打擾二位訴衷腸了。」古納道,「不過你們可以去地下做一對亡命鴛鴦,慢慢訴!」
他的刀隨著話音一起落下,風煊手裡的槍迎上去,同時發出一聲爆喝:「跑!」
謝陟厘知道那個字是對她說的,但她不僅沒跑,反而彎月要拾起一把刀,照著古納砍過去。
她看出來了,古納身的傷不比風煊輕,同樣也是強弩之末。
古納的刀被風煊架住,受傷的身體一時來不及變招,也閃躲不及,一時間竟像成了個樁子專等著謝陟厘來砍。
隻是謝陟厘的刀鋒還沒未碰古納,就見古納臉上浮現了一絲奇特的笑容,然後隻覺腕上一緊,刺痛隨之而來,整個人被扯飛出去,倒在風煊身旁。
扯飛她的是一根蛇一般的鞭子,鞭子握在一名紅衣女子手裡,正是索文部族中那那位。
「二對二,公平得很。」那女子冷冷道,「哥哥,快殺了他,為索文措報仇!」
「來人!」謝陟厘大聲喊道,「快來人,大將軍在這裡——」
她喊到這裡頓住,驚恐地睜大了眼睛。
四下裡狂風大作,沙塵滾滾,遮天蔽日,巨大的風聲中,漫天沙粒被大風裹挾,席卷了整片戰場。
古納驚呼:「媽的,沙塵暴!」
風沙襲來,謝陟厘隻覺風煊握住了她的手腕,拉起她便跑。
她知道他的傷勢,跟上他的步伐,努力想給他一點支撐。
「站住!」
那女子揮鞭追了過來,「風煊,你殺了索文措,今天不把命留下,我絕不放你走!」
風煊抬槍便擋,鞭梢繞住了槍杆,風煊一發力便要將她的鞭子扯得脫手,身體卻驀然一震,牽動傷口,吐出一口血來。
此時沙塵反而成了保護傘,謝陟厘拿肩膀抵住風煊,帶著他向前走去,隻要走上幾步,那兩兄妹便再也看不見他們。
可還沒踏上幾步,她忽然腳下一軟。
原以為是像前麵那樣脫力所致,正要爬起來的時候才發覺雙足竟是止不住地往下陷。
風煊比她重,陷得比她還要快些。
「別動,」風煊低聲道,「越動陷得越快……」
謝陟厘知道這是什麼了……
這便是茲漠吃人不吐骨頭的,流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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