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摸頭(1 / 2)
26
翌日一早, 扶遊披上官服,遵照太後懿旨,又一次進宮獻詩。
他提著書箱, 推門出去, 太後派來的人已經在外麵等他了。
扶遊上了馬車, 蹲在窗外的秦鈎才驚醒過來, 他在外麵蹲了一夜,竟然也沒凍壞, 匆忙追出去,馬車已經走遠了。
馬車直接進了宮門,在養居殿前停下。
扶遊背著書箱,走下馬車。
皇帝「秦鈎」早早地就在門前等著, 看見扶遊來了,便站起身,朝他這裡走了一步:「扶遊!」
隨後他想起扶遊好像不喜歡他靠近,便硬生生壓製住本能, 站住了。
扶遊向他行了禮,走進殿裡,坐下獻詩。
「秦鈎」乖巧坐著, 抱著軟枕, 看著扶遊。
對著這樣一張臉, 扶遊總是有些難以平靜。
可該做的獻詩任務還是要做的。
扶遊捏著竹簡, 指尖發白,繼續唱詩。
而「秦鈎」則盯著他,心裡暗自慶幸,扶遊沒有發現他把床榻朝外麵挪近了一步,一天天慢慢地挪, 他很快就可以和扶遊坐在一起了。
他為自己的智慧感到得意,不自覺又往扶遊那邊挪。
扶遊低著頭看竹簡,也沒有注意到「秦鈎」抱著枕頭,正一點一點地朝他這邊靠近。
扶遊挑好一首詩,抬起頭,「秦鈎」已經到了眼前,湊近了看他。
扶遊被他嚇了一跳,「秦鈎」連忙退回去。
「扶遊,對不起。」他蹲在扶遊麵前,「我可以坐在這裡嗎?」
扶遊頓了一下,留意到旁邊的侍從。
這個侍從有些麵生,而且也不在外麵侍奉,站定了似的,就站在裡麵。
扶遊明白,這是劉太後安排的人,她疑心自己與陛下、西南王有牽扯,所以派人來看著自己獻詩。
扶遊收回目光,看向皇帝「秦鈎」:「陛下想坐哪裡就坐哪裡。」
「好。」「秦鈎」麵露喜色,在扶遊麵前盤腿坐下,認認真真地看著他。
扶遊不動聲色地往後退了退,然後開始獻詩。
「秦鈎」隻是喜歡扶遊,又不是真的喜歡聽詩,他就這樣看著扶遊,像是搖著無形的尾巴。
扶遊被他盯得心裡發毛,拿著竹簡的手微微顫抖。
最後他把任務積分列表調出來,擺在自己眼前,擋住「秦鈎」的臉。
對著不斷上漲的任務積分唱詩,這樣感覺好多了。
與此同時,回去重新洗漱、換了衣服的西南王,又一次來到了養居殿外。
他又一次蹲在養居殿門外,偷聽扶遊唱詩。
可是這回,總有一個聲音在提醒他——
「扶遊不是唱給你聽的,他不是唱給你聽的,你是隻見不得光的小狗,你在偷竊扶遊的詩句。」
*
這天扶遊留在宮裡用了午飯。
太後還特意送了飯菜過來。
皇帝「秦鈎」乖乖地坐在他麵前,給扶遊夾菜:「扶遊,多吃一點。」
扶遊道了聲謝,然後低頭吃菜。
他正在努力把皇帝和秦鈎分開。
這個皇帝是無辜的,他是假的。
吃過午飯,扶遊被人帶去偏殿歇息,過一會兒再去正殿獻詩。
好巧不巧,他去的偏殿,正好就是上輩子他待的那個偏殿。
扶遊不自在地捏著書箱帶子,宮人看出他有些緊張,便問:「扶公子是不是覺得這個房間不好?要不要換一個?」
扶遊不想麻煩他們,便擺了擺手:「不用了,這裡就很好。」
隻是睡一個中午而已,他沒有那麼嬌氣,也沒有那麼「多愁善感」。
已經過去了,他想試著用平常心看待那些事情。
宮人離開之後,扶遊走進偏殿,把書箱放下,簡單洗漱一下,換了衣裳,就爬到床上去睡覺。
隻是那些事情,不是他想要用平常心看待,就可以做到的。
他一閉上眼睛,就能想到從前的事情。熟悉的宮殿與裝飾,會讓他感覺自己好像回到了那三年。
孤立無援的三年。
扶遊閉著眼睛,寬慰自己沒關係,隻是睡一會兒。
可是他隻迷迷糊糊地睡了不到一刻鍾,就被噩夢驚醒。
才從夢裡逃出來,他一睜開眼睛,就和床邊的秦鈎撞上目光。
秦鈎正跪在地上,小心地扣著他的手,看著他。
扶遊被嚇了一跳,猛地縮回手,坐起來,揚手要把他推開:「你在乾嘛?」
隻是他才從噩夢中醒來,也沒打準,指尖隻是從秦鈎的側臉劃過。
秦鈎絲毫不惱,反倒捂著被他打過的地方,把另半邊臉也湊過去,方便他打。
他倒是委屈:「扶遊,我想見你,我忍不住。」
「我不想見你,你是怎麼進來的?出去。」
「我不出去,那個冒牌貨都能和你在一起待一上午,還能和你一起吃飯,我隻是想見你。」
「你和他不一樣。」
秦鈎張了張口,還沒來得及說話,外麵就傳來了皇帝的輕喚:「扶遊?扶遊?你醒了嗎?我可以進來嗎?」
扶遊看向秦鈎:「西南王,你想害死我嗎?太後已經在疑心我了。」
秦鈎縮回去:「我知道了,我會躲起來的。」
他站起身,看了看四周,找了個木櫃子,拉開門,在皇帝進來之前,躲進去了。
一條縫隙,透著亮光,照在他麵上。
沒多久,皇帝就興沖沖地進來了。
「扶遊……」他跑進來,看見扶遊已經起來了,「我把你吵醒了嗎?」
「沒有,不是陛下的原因,是小臣做了個噩夢,被驚醒了。」
「噩夢?有多可怕?」
扶遊看了他一眼,再看看櫃子那邊:「很可怕,像一張網。」
秦鈎感覺到扶遊朝他這邊看了一眼,秦鈎連呼吸都滯住了。
他就是這個噩夢。
扶遊掀開被子,穿上鞋,下了地:「到獻詩的時辰了嗎?小臣收拾一下,馬上獻詩。」
皇帝卻道:「不……不用著急,我讓他們準備了點心,等一下還可以去馬苑玩。」
「小臣多謝陛下隆恩。」扶遊笑了笑,拎起掛在一邊的官服,抖了抖,舉起手要給自己套上。
他舉起手的時候,皇帝忽然走到他身邊,低下頭,用腦袋蹭了蹭他的手心。
扶遊愣了一下,「秦鈎」做完這個動作,立即退後。
「對不起,我知道你不喜歡我靠近,但是我又很想要扌莫扌莫頭。」
躲在櫃子裡的秦鈎嫉妒得眼睛都紅了,他同樣想,他怎麼會不想要扌莫扌莫頭?
這是全天下的小狗都會喜歡的動作。
*
這天下午,扶遊沒有繼續獻詩,而是陪著皇帝去了馬苑。
「秦鈎」會騎馬,同扶遊賽了一場。
侍從們都暗示扶遊要讓著點陛下,最後卻是「秦鈎」讓著他。
臨別的時候,「秦鈎」又低下頭,站到扶遊麵前。
扶遊假意不知道他的意思,行禮告退。
最後是「秦鈎」自己蹲下來,湊到他的手邊,讓他扌莫扌莫自己的腦袋。
做完這件事情,「秦鈎」就站起來跑了,怕扶遊生氣,跑了一半,忽然想起什麼,連忙回頭:「扶遊,你明天還要再過來。」
扶遊有些無奈,隻能背了書箱出宮。
他走出去的時候,秦鈎就站在馬苑外邊。
他一走,就有侍從回到太後的長樂宮回稟。
「陛下與扶公子相處,井無異常。屬下以為,或許是扶公子頗合陛下的眼緣。」
劉太後點點頭:「拿點東西給扶遊,明天讓他再來。」
「是。」
*
冬天天黑得早,扶遊出宮的時候,宮人給了他一個小燈籠。
路上沒什麼人,他一個人,提著燈籠,踩著雪,慢慢地往前走。
走了沒多久,他忽然感覺身後有人,腳步聲輕輕的,跟著他的腳步。
扶遊知道是誰,卻沒有回頭,隻是加快腳步往前走。
秦鈎遠遠地跟著他,看見他加快腳步,自己也跟著加快速度。
走在前麵的扶遊轉過一個拐角,進了另一條街巷。
秦鈎連忙跟上。
扶遊又轉了幾圈,沒能把他甩掉。最後轉念一想,反正秦鈎已經知道自己住在哪裡了,再不會有比這更差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