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調轉(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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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鈎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現在確實是隻狼。

他後退半步,就這樣和扶遊靜靜對峙。

絕不能把後背留給野獸,要直麵它,才有將它嚇退的可能。

扶遊一手提著桶,一手舉著火把,火光熊熊,照在他麵上。

黑狼的豎瞳映出扶遊的麵容,這還是秦鈎回來之後,第一次麵對麵看著扶遊。

秦鈎雖然小學沒畢業,但是算術還行,他記得扶遊的每一件事情。扶遊今年十九歲了,等過了年,就該二十了。

他真的長高了,也長開了。

身材高挑,十五歲時臉上的嬰兒肥褪去,白白淨淨,黑天鵝羽毛似的頭發——來自秦鈎的比喻,火光照在上邊,隨著扶遊的轉頭,頭發落下來,像是一層光影流動。

秦鈎還想再看看,忽然,扶遊張大嘴,朝他「嗷」了一嗓子。

秦鈎愣了一下,然後沒由來地想笑。

可愛死了。

秦鈎朝他「汪」了一聲。

扶遊頓了一下,所以這是條狗嗎?

秦鈎忍不住地搖尾巴:「汪汪汪!」

很快的,一陣慌亂的腳步聲傳來,在晏知拿著刀趕過來的時候,那匹黑狼扭頭就跑,身姿矯健,直接消失在夜色之中,目光都追不上。

晏知扶住扶遊的肩膀,搓了搓他的胳膊:「怎麼樣?你沒被傷到吧?」

扶遊還看著黑狼離開的地方,搖搖頭,說的話輕得聽不清:「……沒事。」

晏知當他是被嚇壞了,嘆了口氣,要把火把從他手裡接過來:「好了好了,沒事了。」

扶遊還是怔怔的,晏知從他手裡接過火把,才發覺他的手心濕漉漉的,出了汗。

應該是被嚇壞了。

扶遊跟著晏知回了營帳,坐在榻上,若有所思。

他抬頭,看向晏知,問道:「哥,你覺不覺得,那匹狼有點像……」

像一個人?說起來太荒謬了,可是扶遊是真的這樣想的。

他看到那匹狼的第一時間就……

晏知顯然沒能領會到他的意思:「像什麼?」

扶遊搖了搖頭:「有點像狗。」

「別胡鬧,以後出門都把弩帶上,不要掉以輕心,秋天了,狼都出來覓食了。」

「我知道。」

扶遊應了一聲,鑽進被子裡,蒙頭睡覺。

那匹狼給他一種很古怪的感覺,就像是……

算了,他實在是不願意提起那個名字,他已經死了。

*

那頭兒,秦鈎也沒跑出駐紮地。

他在夜色之中奔逃,穿過營帳之間,月光照在他身上,他再往前走了一步,就變成了人形。

他繞到正中的營帳後麵,掀開窗子布簾,冷冷地喊了一聲:「狗東西,把我的位置還給我。」

侍奉的人對假皇帝都不怎麼上心,夜深了就下去了。

假皇帝一個人,吊著一隻腳,躺在榻上,循聲看去,在看見來人的時候,像是看見了惡鬼一般,臉色煞白,額頭上直冒冷汗,張嘴想喊人,卻發不出聲音。

他脫離控製中心之後,竟也發展出了自己的性格,看起來和秦鈎不太一樣了。

五年了,他越來越像那個膽怯懦弱的西南王,秦鈎一出現,就更加明顯。

秦鈎從窗子裡爬進來,隨手取下掛在牆上的長劍,抽劍出鞘,然後在假皇帝麵前坐下,把劍架在他的脖子上。

「秦鈎,你怎麼回來的?你不是死了嗎?」

秦鈎沒有回答,隻是問他:「說一下這幾年的事情。」

他這樣說,假皇帝也不知道該怎麼說起。

秦鈎又道:「扶遊是不是和那個狗東西在一塊兒了?」

「沒有。」假皇帝連連擺手,「還沒有,扶遊沒和他在一塊兒,扶遊這些年都在外麵采詩。」

秦鈎皺了皺眉:「他每年都跟你獻詩?」

「嗯……」假皇帝瞧見他的臉色,連忙擺手,「沒有沒有,他這幾年都在跟一個老夫子一起采詩,都是把竹簡寄回來,然後讓別的采詩官獻詩的。」

秦鈎神色稍緩,很快就捕捉到了新的信息:「扶遊和你也鬧掰了?」

「嗯。」

秦鈎問他:「為什麼?」

「控製中心害怕他變成第二個你,就給我下命令,讓我殺了他。」

秦鈎危險地眯了眯眼睛:「你動手了?」

假皇帝當然不敢點頭,依舊搖頭。

其實他對扶遊,根本談不上喜歡,他不過是被控製中心設定成那樣的,後來自己覺醒了,對扶遊又哪裡有深愛可言?

可是秦鈎一眼就看出來了,他握緊了手裡的長劍:「說話。」

「我……我當時急著回控製中心,就想著快點完成任務,快點回去,懶得管他,就下了旨。」

是先前秦鈎的作風,倘若換成除了扶遊之外的任何一個人,他都會毫不猶豫地殺了那個人,然後回到控製中心。

秦鈎問:「什麼旨?」

「西南王死在西北,趁機問罪,讓他擔責。」

秦鈎麵色一沉,劍柄往下壓了壓,聲音低沉:「你敢拿我做借口殺扶遊?」

「你不能殺我,這個小世界沒了我就……」

假皇帝忽然不說話了,因為這個世界現在脫離了控製中心,沒有他一個皇帝,也會有無數個皇帝頂上他的位置,而他確實也不是真的皇帝。

真皇帝現在就在他眼前。

假皇帝止不住地發抖。

其實他也活不了多久了,他本來就是為了激怒秦鈎存在的,控製中心解決了秦鈎,又被切斷了聯係,自然也不會費心力聯係他。

正當此時,外麵傳來侍從的通報聲。

「陛下,扶公子求見。」

假皇帝像是抓住了什麼救星,連忙看向秦鈎:「扶遊……是扶遊……」

秦鈎反手收了劍,重新翻到窗戶外麵。

假皇帝清了清嗓子:「請進來。」

隨後扶遊掀開布簾,走進帳篷裡。

假皇帝還吊著一隻腳,轉頭看他:「怎麼了?」

其實從五年前,他們就沒怎麼見過麵了。

扶遊回身放好簾子,隻站在門口,淡淡道:「他回來了。」

假皇帝愣了一下:「你見到他了?」

扶遊語氣平靜:「我見到一隻狗。」

假皇帝又道:「不是他吧?他不是死透了嗎?」

扶遊道:「我就是想問問你有沒有收到消息,如果他沒死,控製中心不會放過他的,他們會給你傳消息。」

「我沒有收到消息,而且我們已經相當於被流放了,就算秦鈎過來了,控製中心大概率也不會再管他了。而且我馬上就要報廢了,就算他們要管,也不會聯絡我。」

扶遊頷首:「我知道了,有消息記得告訴我。」

他們說話的時候,秦鈎就蹲在帳篷外麵,不自覺地甩著尾巴。

他笑著,高興極了,扶遊一眼就認出他了,隻是一眼,他還是狼形,天那麼黑,可是扶遊一眼就把他認出來了。

帳篷裡,假皇帝又對扶遊道:「五年前我下旨要殺你,是我對不起你。」

扶遊抱著手:「我知道,是控製中心的命令。」

「你原諒我,可以嗎?」

「不可以。」扶遊古怪地看著他,「怎麼了?有人威脅你?」

「……」假皇帝哪裡敢說,隻能搖了搖頭,眼睜睜地看著扶遊就這樣走了。

扶遊一走,假皇帝立即跳起來,抓起長劍,猛地刺向秦鈎,意圖先發製人。

秦鈎竟也不躲,尖利的爪子毫不留情地刺穿皇帝的喉嚨。

假皇帝也不鬆手,握緊劍柄,幾乎把長劍全部刺進秦鈎的心口。

他們原本就不能共存,你死我活,是遲早的事情。

隻僵持了一息,秦鈎一隻手仍舊攥著他的脖頸,另一隻手握住長劍,把長劍從自己心口扯出來。

長劍沾著鮮血,被秦鈎硬生生扯開,扯開的瞬間,他猛地把敵人慣到地上。

「嘭」的一聲巨響,皇帝甫一斷氣,就變成一堆塵埃。

被驚動的侍從們連忙問道:「陛下,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秦鈎站起身,端起放在架子上的水盆,嘩啦一下,潑在那一堆灰塵上,隨手把盆子也丟到地上。

「沒事。」

秦鈎走到門前,在方才扶遊站立的地方跪下,把臉貼在地麵上,仿佛那上麵還有扶遊的氣息。

*

西北戰事繼續推進。

皇帝腿上的傷很快就好了,可是近身侍奉的侍從們都說,皇帝好像變了一個人。

他把自己從前穿的衣裳、用的東西都丟了,一定要人拿新的來。

這些都還不算什麼,最要緊的是,他開始不動聲色地插手戰事,每次排兵布陣他要出席,每次調動軍隊他也要出席。

每次禦駕親征,他都沖在最前麵,驍勇異常,揮著長戟獵獵生風,像是終於找回了自己的主場。

到了後來,他直接把諸侯軍隊的調度權都收到自己手裡,侯王們以為隻是做做樣子,卻不想皇帝是真的要兵權,他們再要反悔,根本就來不及了。

但戰事確實一片大好,犬戎被打得節節敗退。

扶遊也認真地記錄每一場戰爭。

這天傍晚,又結束了一場鏖戰,扶遊跟著清理戰場的士兵在戰場上做記錄。

這次的戰線拉得有些長,扶遊低頭寫字的時候,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靠近,扶遊抬頭看了一眼,看見是自己人的隊伍,就沒有管,繼續寫字。

馬蹄聲越來越近,隊伍像是要從他身後繞過去。

可是不多時,馬蹄聲忽然在他背後停下了。

筆尖頓了一下,扶遊的感覺不太好。

他不動聲色地放下筆,拿起放在一邊的弩,瞬間站起身,回頭對準來人。

「大膽!」皇帝身邊的士兵們怒斥道。

扶遊看向來人,是皇帝不錯。

可他怎麼這麼快就把身邊劉太後安插的侍從換掉了?換成這樣忠心護主的?

扶遊不解。

皇帝就站在他麵前,轉頭嗬斥士兵:「滾下去。」

扶遊手持弩箭,隻要扣下機關,就能把對方刺個對穿。看見是皇帝,也不肯放下。他總覺得這個皇帝不太對勁。

秦鈎轉回頭,朝扶遊笑了笑,毫不畏懼地走上前。

扶遊蹙著眉,越來越搞不懂他這是什麼意思。

他徹底抽風了?

秦鈎張開雙臂,走到他麵前:「扶遊。」

扶遊未免麻煩,把弩箭往回收了收,但還是防備地看著他。

秦鈎張了張口,思考了一下,還是決定暫時不要暴露自己的真實身份,就用假皇帝的身份,以免扶遊太震驚害怕。

但是假皇帝要怎麼假裝?

秦鈎再思考了一下,對,假皇帝是個傻子。

傻子……

秦鈎醞釀著,朝著扶遊自信開口:「阿巴阿巴。」

作者有話要說:秦狗一思考,世界就發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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