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拒絕(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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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乎是在一瞬間, 扶遊就認出他了。

他語氣平靜地開了口:「秦鈎。」

秦鈎頓了一下:「阿巴阿巴。」

「……」

他精神有問題嗎?

扶遊蹙眉,把弩箭收起來,提起書箱要繞過他。

可是秦鈎顯然還沒看夠, 伸出手指就勾住他的衣袖:「扶遊。」

扶遊轉過頭:「秦鈎, 你有什麼毛病嗎?」

秦鈎像一隻大狗朝他笑,剛要說自己是假皇帝,可是腦子裡, 沒由來地想起一句話。

——秦鈎,你連承認自己是誰的勇氣都沒有。

是上回他試圖假扮西南王的時候, 扶遊跟他說的。

他頓了頓, 最後放棄了換身份的想法,也收斂了笑容:「扶遊, 我隻是……想逗你笑一下。」

扶遊扯了扯嘴角, 好像是笑了。

秦鈎也笑了笑,低聲道:「我回來了。」

在時空之中流浪一千五百多天,最後回到喜歡的人身邊, 這句話應當是天底下最動聽的情話。

隻可惜他們目前還不是情人, 這句話也沒什麼特別的。

扶遊應了一聲:「嗯,你回來了。」

秦鈎笑了笑, 又問:「你過得好嗎?」

扶遊淡淡道:「還行。」

「我有點不好。」秦鈎又道, 「你要是很擔心控製中心的話,我可以把這幾年的事情都跟你說一下。」

扶遊抬眼看他, 秦鈎知道他的意思,拽了拽他的衣袖:「有點長,回去說。」

他努力克製著, 隻碰到了扶遊的衣袖, 所以扶遊現在還沒有很排斥他。

秦鈎為自己取得的階段性勝利歡欣鼓舞, 使勁搖著狼尾巴。

「扶遊,這邊走,小心腳下。」

他恨不能把自己的狼毛拔下來給扶遊鋪地。

*

皇帝的營帳換了一個裝扮,簡單得像雪洞。

正中間掛著西北交界的地形圖,一張小案,一個軟墊,案上堆著奏折。

左手邊一個小榻,被褥也不厚。

地上放著一個盆,盆裡……放著一些羊骨頭。

扶遊又一次忍不住蹙眉,看向秦鈎。

秦鈎收起太過尖利的牙齒:「形態還有點不穩定,習慣這樣吃飯。」

對了,狼吃羊來著。

扶遊很無奈,秦鈎走到裡間,拿出墊子,鋪在榻上:「扶遊。」

扶遊走過去坐下,不想他才坐下,秦鈎就在他腳邊坐下了。

扶遊被他嚇了一跳,要站起來,結果卻被秦鈎按住了膝蓋。

秦鈎把腦袋擱在他的腿上:「形態不穩定,習慣這樣坐著。」

對,狼就是這樣坐著的。

可是扶遊伸出手,要推開他的腦袋,秦鈎順勢蹭了蹭他的手心。

就像是扶遊扌莫扌莫他的腦袋。

扶遊很快就收回手,秦鈎轉頭看他:「扶遊,你可以對我下命令。」扶遊沒有說話,秦鈎又道:「就像訓狗一樣,很簡單的。」

扶遊頓了頓,冷聲對他道:「你坐好。」

「是。」秦鈎立即坐好了,月要背板正,沒有再碰到扶遊。

隻是在扶遊看不見的地方,他悄悄用一根手指壓住扶遊的衣擺。

扶遊又下了命令:「事情全部說一遍。」

「是。」秦鈎道,「那時候我死了,撐著最後一口氣到了控製中心,挾持了一些人,把這個世界和控製中心的聯係砍斷,但是自己也被關進了禁閉室。」

秦鈎轉頭看他,試圖撒嬌:「扶遊,我都吐血了。」

扶遊垂了垂眸,掩去眼底復雜的神色,隻應了一聲:「嗯,那……謝謝你。」

有扶遊一句謝謝,秦鈎就高興了。

他繼續道:「不過他們不敢動我,就乾脆把我連帶著禁閉室一起丟出去,我就在禁閉室裡漂流。」

「漂流的第一天,我很想很想你,不知道你過得怎麼樣,有沒有徹底自由了,不知道你會不會為了我難過一點點,但是我又不希望你太難過,影響到身體。」

「漂流的第二天,我還是很想你,還是不知道你過得怎麼樣,害怕你會很快就把我忘記了,可是又怕你想到我就要生氣。」

「漂流的第三天,很想你……」

一直到漂流的第十八天,扶遊確信他在拖延時間,終於忍不住打斷了他。

「秦鈎,你可以講重點嗎?」

「我小學沒畢業。」秦鈎理直氣壯,「我抓不住重點。」

扶遊直接站起來,提起書箱,秦鈎趕忙抱住他的腿。

「會了會了,會抓重點了。」

扶遊重新坐下。

「漂流的第二十九天,我記得很清楚,我們分開的前一天,是月圓之夜,過了二十九天,又是月圓之夜。禁閉室好像飄到了離月亮很近的地方,我恢復了一點精神。我是狼人,狼人就是這樣的。」

「嗯,然後呢?」

「漂流的第三十天,我很想你……」

扶遊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秦鈎立即閉嘴。

「第六十天,禁閉室掉進時空縫隙裡。從這天開始,我身邊的東西,全部都靜止了。鐵門不會生鏽,我身上的傷口也不會腐爛,但我依舊保持每天都愛你和想你。」

扶遊放在腿上的手指動了一下,卻問道:「也不用吃飯嗎?」

秦鈎笑了笑:「不用,我本來也餓得不行了,靠體質撐了六十天,時間靜止之後,我就不用吃東西了。」

扶遊又問:「你是怎麼計算時間的?」

「我用爪子在牆壁上劃一道,代表一天。」秦鈎搓了搓自己的手,「爪子都差點磨平了。」

扶遊低著頭,隻是看著自己的手,又問:「後來呢?」

「後來,第一千五百零九天,你終於出現在我麵前。」

「好好說話。」

「我聞到了你的氣味,我是小狗嘛。」秦鈎終於忍不住,在扶遊麵前露出自己掃帚一般的大狼尾巴,尾巴纏到扶遊的腿上,蹭了蹭他,「扶遊,我形態不穩。」

扶遊把他的尾巴扒開,秦鈎自己抱著尾巴。

「那時候我也在想辦法逃脫了,正好你出現了,我就打破禁閉室……」

「你直接出來了?」

「我用爪子在上麵劃了五年,全部都劃滿了,禁閉室的牆其實很脆弱,我一拳都打開了。」秦鈎無辜地舉起拳頭,「沒有用太大的力氣。打破禁閉室之後,我就出來找你了。」

「你是什麼時候過來的?」

「前幾天才過來,遠遠地看見你在寫字,結果又聽到他們喊你定王王後,定王是誰?」

「是兄長。」

「那你現在是王後嗎?」

「不……」扶遊轉頭看他,「一開始說好的是我問你,還是你問我?」

秦鈎乖順低頭:「扶遊,你問我。」

扶遊繼續問:「原先那個皇帝去哪裡了?」

「啊?我沒見到啊。」

「說實話,我知道和你有關。」

秦鈎實在是不願意在扶遊麵前暴露自己「殺生」的事情,思考了一下,道:「放生了。」

扶遊挑了挑眉,顯然不信。

他當是雞鴨牛羊呢,還放生。

扶遊再給他一次機會。

「他報廢了。」秦鈎重新回答,「數據假人的使用年限本來就不長,如果要繼續使用,就需要一直維護,可是控製中心沒有維護他,他就報廢了。」

這個說法還算正常,扶遊應該相信了。

扶遊點點頭:「好。」

秦鈎抬頭看他:「扶遊,你有什麼想跟我說的嗎?」

扶遊正經道:「我覺得控製中心和這個世界,還沒有完全斬斷聯係。」

「不會的,我當時把控製麵板砸得粉碎。」

「這五年來我一直這樣覺得,我覺得我身邊很多人的命運,依舊在被擺布。」扶遊看向他,「我想問你,前世兄長是不是稱王了?」

「扶遊你在為難我。」秦鈎也正色道,「我根本不記得除了你之外任何人的事情。」

「前世劉將軍很早就死了;兄長稱王了;懷玉沒能活過二十五歲。而我死在了十八歲。」扶遊道,「這一次,劉將軍在兩年前的冬天忽然大病一場,身體變得很不好;兄長又稱王了;懷玉的身體也在變差,而我——」

「我在十八歲那年,生了三場大病,在采詩途中分別遇到三次山洪爆發和野獸襲擊。那一年我根本不敢站在高樓上,因為始終有一個聲音在我耳邊告訴我,跳下去,快跳下去,馬上就要結束了。」

秦鈎一聽這話,再也顧不得什麼規矩,站起來就抱住扶遊。

「扶遊,你沒事吧?」

「十九歲的生日一過,那些聲音就全部消失了,我也沒有再生病,更沒有遇到野獸了。」

秦鈎鬆開他,雙手扶著他的肩膀,似乎要確認他說的話是不是真的。

「沒有受傷吧?」

「沒有。」

秦鈎磨了磨後槽牙:「我看控製中心是活膩了,扶遊,你別怕,我馬上動手,把事情都查清楚,如果還有控製麵板,我肯定把它砸爛。」

「我沒有這個意思,我隻是想告訴你……」

「我知道。」秦鈎低頭,用額頭碰了碰他的額頭,「你隻是找不到可以說這件事情的人。」

扶遊哽了一下,對,他說的沒錯。

在秦鈎回來之前,知道控製中心的人,隻有他和那個假皇帝。

假皇帝要殺他,他不可能去找假皇帝說。其他人就更不可能了,他們不會相信這種無稽之談,扶遊也害怕,萬一控製中心真的還控製著這裡,他貿貿然把事情說出去,會連累其他人。

所以他一直把這件事情藏在心裡,自己百般揣測、萬分煎熬,不知道頭上懸著的刀劍什麼時候落下來,更找不到可以傾訴的人。

直到秦鈎回來。

他們在某種意義上,是這個世上的天生一對。

秦鈎抵著他的額頭:「我以前也這樣,找不到人說話。」

扶遊要推開他:「好好說話。」

「是。」秦鈎又在他腳邊坐好,還鼓勵他,「扶遊,做得好,訓狗就是這樣。」

扶遊深吸一口氣,又道:「你別陰陽怪氣地說話。」

「好。」

看來他的命令很管用。

正巧這時,侍從在外麵通報,語氣有點急:「陛下,定王求見。」

扶遊看了一眼窗外,才發現天已經黑了,他不知不覺間在這裡耽誤了太多時間。

他連忙站起來,提起書箱要走,還沒邁出去一步,他就發現自己的衣擺被人壓住了。

秦鈎坐在地上,舉起「兩隻前爪」,一臉無辜。

扶遊把衣擺收回來,對他說:「我要先回去了,控製中心的事情也隻是我的懷疑,沒有一點頭緒,還要再從長計議,你暫時不要……隨便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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