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自薦(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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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鈎翻身下馬, 蹲在石頭上,在心裡計算著時間。

要半個時辰才能回去。

侍從們在過去兩刻鍾的時候找到他,過來請他回去。

老太監崔直輕聲勸慰:「陛下?陛下?咱們回去吧?」

崔直是秦鈎前幾天提拔上來的。

秦鈎不說話, 像狼一樣,坐在石頭上, 眺望遠方,一言不發。

侍從們都嚇壞了, 以為他失聲了, 或是瘋魔了, 語氣愈發急切:「陛下?究竟怎麼了?」

秦鈎冷冷地說了一聲「滾」,然後垂下頭去。

扶遊還是不要他。

*

與犬戎的戰爭早已結束, 扶遊原本就不願在西北多加停留。

解決好秦鈎的事情,再收拾收拾東西,他就準備離開了。

走的時候, 還是晏知送他。

晏知問他:「年節還回來嗎?」

扶遊一手提著書箱,一手牽著馬,搖了搖頭:「不回來了, 趕不及。」他從衣箱裡拿出一個木雕的小鴨子:「我去淮陽的時候買的, 送給兄長做年節禮物。」

晏知哭笑不得:「兄長哪裡是向你要禮物?」

「是我硬要送給兄長的。」

「好。」晏知頓了頓, 忽然正經了神色, 「扶遊, 上回跟你說的事情,你考慮得怎麼樣?」

扶遊也頓了一下, 又從書箱裡拿出一個小鴨子,遞給他, 神色坦盪:「再送兄長一個。」

純粹的古人, 說話不像秦鈎那樣直白。

原本是一對的木雕, 扶遊把一整對都送給他,而不是給他一個,自己也帶著一個。

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晏知顯然有些失落,但還是保持著君子的風度,從他手裡接過木雕:「行,兄長知道了,你不用擔心其他的,放心采詩去罷。」

扶遊笑著點點頭:「謝謝兄長。」

兩個人再說了幾句無關緊要的話,扶遊便拽著韁繩,翻身上馬,騎著馬離開了,沒有再回頭,更別提回頭看一眼躲在城門後麵的「小狗」。

秦鈎眼睜睜看著他離開,也不敢出去。

他哪裡懂得古代人的事情,光看見扶遊給晏知送東西了,送的是小小個的東西,還送了兩個。

為什麼他沒有?

該不會是小鴛鴦吧?

扶遊該不會和晏知定情了吧?

秦鈎感覺自己整個人都不好了。

可他又不敢出去看看,更別提出去問扶遊了。

他隻敢窩在這裡偷看。

身邊的侍從勸了一句:「陛下,要不然就派幾個人去,把人抓回來得了。」

秦鈎一腳踹翻說這話的侍衛:「滾,誰敢動他,我要誰的命。」

他連跟都不敢跟了,怎麼還敢抓回來?

*

扶遊走了,秦鈎也班師回朝。

正好也快年節了,諸侯跟著他一起回皇都過年。

大軍回朝的時候,劉太後親自出城迎接,在瞧見皇帝安然歸來的時候,不免有些煩躁。

親信給她送的折子都說,皇帝經過這場戰事,變了許多,她原本不信,可是接下來的許多事情,都讓她不得不信。

皇帝真像是換了一個人。

*

扶遊一路南下,半個月就趕到了雁北城。

抵達雁北城的傍晚,有人一眼就在進城的隊伍裡看見他。

「扶遊!」

懷玉跑上前,一把就把他抱進懷裡,還把下巴擱在他的肩上:「哎喲,你怎麼去了這麼久?我可想你了。」

扶遊動彈不得,連喘氣都艱難。

懷玉做過小倌,被花樓裡的人餵過一些亂七八糟的藥,後來長大了,骨頭定型了,每天大口吃肉,卻也沒怎麼長高長胖了。

他沒怎麼長高,力氣倒是大了不少,扶遊比不過他。

他摟著扶遊的肩膀,興高采烈地問他:「怎麼樣?戰場上好玩嗎?我們贏了嗎?」

扶遊搖搖頭:「不好玩,死了很多人,但是我們贏了。」

「這樣啊。」懷玉見他神色,知道自己說錯話了,又另起了個話頭,「對了,我可聽說了,晏知給你放煙花了,你該不會要移情別戀了吧?」

扶遊有些無奈:「沒有,我是打算一輩子都采詩的人。」

「真的嗎?」

「真的。」

懷玉癟了癟嘴,眼看著進城的隊伍要到他了,便推了他一把:「到你啦。」

扶遊走上前,把書箱放到桌上,接受盤查。

進了城,懷玉領著他回了客店。

「邱老夫子前幾天帶著幾個學生去南邊講學了,現在就我跟老頭兩個人在這裡。」

懷玉推開門,一個老人家坐在軟墊上,烤著火爐,正啃肉乾——底下學生送上來的束脩。

看見扶遊回來了,他便舉起手朝扶遊招了招,咧嘴一笑,露出沒剩幾顆、搖搖欲墜的牙齒。

正是五年前扶遊進皇都獻詩,帶他去驛館、給他做指引的那位老人家。

扶遊後來才知道,他是當世有名的老夫子,學生很多,其中就包括邱老夫子——就是扶遊出去采詩的時候認識的那個。

控製中心安排他來充當扶遊采詩的導引者,還真是大材小用了。

老夫子本來不受劉太後重用,自己也對朝政灰心喪氣,決意此生就做個小官,不再過問世事。

可是五年之內,劉家掌權,時局大變,諸侯並起,他忽然又看見了一點點希望。

隻要有一個侯王肯重用他,他就能夠大展抱負,所以他重新集結學生們,再一次踏上征途。

隻可惜,他們才拜訪了兩個侯王,行程就被戰爭打斷了。

沒辦法,他們隻能在這裡暫時停留。

扶遊上前,拽了個墊子過來,在他身邊坐下,也掰了塊肉乾來吃。

老夫子問他:「怎麼樣?這次出去都寫了些什麼?」

扶遊專心吃肉乾,把書箱推到他麵前,讓他自己看。

老夫子擦乾淨手,才去取他的竹簡。他拿起竹簡,站起身,清了清嗓子,大聲吟誦:「四年冬,天大雪,犬戎大飢,夏亦飢。時犬戎遣使臣謂太後曰——」

他換了腔調,捏著竹簡,朝扶遊做了個揖:「『今歲嚴冬,萬裡蹤絕,借糧大夏,願以奴隸相易。』」

扶遊盤腿坐好,捏著肉乾,往桌案上一拍,肉乾曬得堅硬,哐的一聲。

「太後曰:『我朝亦飢,百姓尚不足,何顧犬戎?以人易糧,犬戎盡數得全,大夏百姓何處?』」

正因為劉太後不肯借糧,犬戎惱羞成怒,自年前開始,屢屢進犯大夏。

及至今秋,大夏起兵反擊。

老夫子捧著竹簡,看了又看,愛不釋手:「好啊,好啊,比隻有幾行的小詩好多了,史書就該這樣寫,要寫得洋洋灑灑、江河傾倒、日月無光,才能讓後人看得明白。」

他剛要繼續念下去,扶遊就站起身,走到他麵前,從他手裡拿過竹簡,隨手一拋,撒了漫天。

還沒穿起來的、小節的竹簡,嘩啦一聲,全部落在地上,落在扶遊周身。

「做什麼呢?丟掉乾什麼?寫得這麼好,當心等會兒找不到了。」

老夫子推了他一把,剛要彎月要把竹簡撿起來,扶遊就拉住他。

扶遊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表示自己清楚地記得自己寫過的東西,隨後把竹簡上的文字,一字不落地吟誦出來。

他在房間裡信步闊走,情盛之至,站到桌案之上。

但是很快的,這個小小的房間也留不住他了,他赤著腳,就走到門外去。

暮色降臨,寒風入骨,天上飄起了細碎的雪花。

扶遊站在走廊上,麵對著天地浩盪,睜開一雙明目,張開一雙還沾著墨跡的手,字字鏗鏘:「介胄之間,首倡義兵。兵戈搶攘,伐罪吊人!」

這是這篇文章的最後一句。

冷風迎麵吹來,扶遊要把日月山河都收入眼底,納入懷中,寫進史書裡。

*

雁北城下雪了,天氣轉冷,扶遊又把自己關到房間裡,對著竹簡,悶了幾天。

他出來的時候,地麵上積雪已經沒過了小腿,但是雪還沒停。

按照節氣慣例,去年冬天本來就是一場嚴寒,接下來幾年的冬天都應該暖和些才對,可是今年的冬天,竟和去年一模一樣。

初雪就極大,天氣極冷。

百姓都道不妙,趕忙開始清點家裡的餘糧,朝廷也開始勒令各諸侯王管好自己的轄地,疏通河道,救助雪災。

一時間兵荒馬亂。

扶遊也放下書箱,跟著雁北城的士兵們去官道上救災。

*

皇都裡,劉太後坐在珠簾後,聽著各地的奏報,眉頭緊鎖。

秦鈎坐在正位上,替她下了命令,她也沒有發覺。

秦鈎道:「先派少量軍隊去諸侯王的轄地,協助他們救災。如果諸侯王力不從心,立即奏報,由朝廷撥糧派人救災。其他的就按往年救災的辦法來辦。」

等劉太後回過神來時,皇帝的口諭已經傳下去了。

她思量了一下,覺得沒有什麼紕漏,便默許了。

她也怕諸侯王的勢力越來越大,如果能借此機會,壓製他們也好。

隻是……

劉太後看向秦鈎,她不懷疑皇帝的腦子能想出這種辦法,她隻是驚異於皇帝的膽子。

她以為經過這五年,皇帝的膽量都被她磨沒了。

秦鈎似乎是察覺到了她的目光,轉頭看了她一眼,反問道:「朕看太後好久不說話,以為太後是想讓朕開口,怎麼?朕仿佛說錯了什麼?」

劉太後端莊地笑著:「陛下說笑了,天下都是陛下的,陛下想什麼時候開口,就什麼時候開口,想說什麼,便說什麼。」

她擺了擺手:「就照陛下說的辦,禮兒、義兒,這件事情就由你們兩個全權……」

秦鈎打斷了她的話:「這件事情不討好,辦不好還要被百姓說嘴,太後何苦再派給自己的侄兒?」

原來劉太後口中的「禮兒」「義兒」全名「劉禮」「劉義」,正是劉將軍的兒子。

劉太後哽了一下,沒想到秦鈎會直接把她堵回去。

在太後反應過來之前,秦鈎又抬手點了兩個從前用得慣的手下,讓他們去辦這件事情。

下了朝,太後在長樂宮召見了家人。

她坐在榻上,用玉錘輕輕敲著腿。

劉將軍坐在轎輦上,是被人一路抬進來的。他兩年前無緣無故地大病一場,到現在還沒好全。

兩個兒子,劉禮和劉義就跟在父親身後。

關上宮門,他們說起自家話來。

劉太後沉吟道:「打了場仗,皇帝還真是不一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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