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你謀我算(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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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寧三年,注定了是安寧不了的一年。

先是越王告丞相蕭準謀反一案牽連甚廣,蕭準獄中畏罪自殺,蕭後也被廢為庶人,病死於冷宮之中。此案終了,誰知越王卻未得皇帝重用,反而是嶺南王被宣召入朝輔政。嶺南王入朝後不久就奏請皇帝命齊姓諸王還藩,越王心中本就有怨,此事更引起了他的忌恨,幾次揚言要嶺南王好看。

六月,又有人密告嶺南王謀反,越王接到皇帝口諭,連夜派兵包圍嶺南王府,將嶺南王闔府屠殺殆盡。皇帝聞信大怒,言越王矯詔擅殺,形同謀亂,罪在不赦,趁越王入宮奏事之時將其擒住,處以死刑。

短短幾日之內,齊姓皇族連死兩位位高權重的王爺,諸王便道是皇帝有意要誅殺諸王,他們不好直接說要把皇帝怎樣,便打出了「清君側」這個屢試不爽的旗號,幾處藩王聯合起兵,大軍直奔盛都而來。

無奈之下,皇帝隻得派心腹攜帶密詔前往雲西,命雲西王封諾帶兵入朝平叛。

八月,雲西王世子封君揚率大軍二十萬東進,一路勢如破竹,連破幾路藩王大軍,直入盛都,穩定朝局。可很快,便有老臣向皇帝進諫:雲西王大軍停駐盛都乃是狼子野心,亡國之兆。就在眾人皆以為皇帝借雲西大軍平叛是「前門拒狼,後門進虎」時,不想雲西王世子另請了德高望重的齊姓藩王入朝輔政,自己卻領大軍返回雲西,一路秋毫無犯。

此舉大大出乎世人預料,若說之前封君揚帶軍平叛還是毀譽參半,待雲西大軍西返,天下人對其便隻有溢美之詞了。便是早已大亂的江北,百姓提起雲西王世子來,也都是贊不絕口,道那才是真正的大仁大義,其率領的雲西大軍更是忠義之師。

肖猴兒奉了辰年的指派去冀州采購糧食,回來向眾人講述聽到的新鮮消息,說到此處也不禁豎起了大拇指,贊道:「那雲西王世子可是真英雄,真漢子!聽說他帶兵駐紮盛都時,就有那死倔的老頭子當街罵到了他的臉上,說他是狼子野心。你們猜他怎麼著?」

他正講得眉飛色舞,一旁溫大牙卻是突然嗬斥他道:「吃飯也堵不住你的嘴!少說沒用的,趕緊吃飯,吃完了去乾你的活!」

旁人正聽得入神,忙追問道:「怎麼著?」

還有人猜測道:「定得剮了那老頭子,那可是當朝國舅,又是重兵在握,敢罵他?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肖猴兒得意揚揚,剛想接著往下說,卻瞧見寨主辰年一直悶聲吃飯,竟是連頭都沒抬一下。他便忍不住去問她:「大當家!你猜呢?」

辰年抬頭瞥了他一眼,問:「什麼?」

肖猴兒不想自己講得這般精彩,她竟是一句都沒聽入耳中,不由得有些不滿,道:「有頑固老臣當街怒罵雲西王世子,你猜那世子會怎樣?」

「哦。」辰年應了一聲,想了一想,淡淡說,「不會怎樣,十有八九是唾麵自乾,以禮相待。」

肖猴兒當下激動地拍了一下桌麵,叫道:「大當家猜得果然沒錯!那雲西王世子還真是這般做的,人們都說他好氣量。」

辰年輕輕一哂,道:「他那人就這樣,有什麼都不會放在臉上,便是夜裡要去殺你,白天也能笑著與你稱兄道弟。」

肖猴兒十分驚奇,張了嘴正要再問,溫大牙那裡已是忽地抬腳,一腳踹飛了他身下的凳子。肖猴兒一屁股坐倒在地上,氣急敗壞地叫道:「溫大牙,你這是做什麼?」

溫大牙忙向著他又是擠眼又是努嘴,肖猴兒怔了怔,忽地記起在飛龍陘時那叫鄭綸的男子曾提到過辰年是世子爺的人,那世子爺可不就是這雲西王世子!他一時竟是把這茬事忘了個乾乾淨淨。肖猴兒心中一驚,立時噤了聲,隻小心地去偷瞄辰年的臉色。

辰年卻是不在意地笑了笑,說道:「不礙什麼,又不是不能提的事情,我以前確實是和這雲西王世子打過幾天交道。」

其實那日溫大牙等人皆聽見了鄭綸那句沒頭沒腦的話,除卻崔習曾私底下問過辰年兩句,其餘的人都沒敢問辰年與那世子爺之間到底是怎麼回事。日子過得久了,肖猴兒等人便幾乎忘了此事,言辭之間才會這般全無顧忌。

寨子裡的人大多粗枝大葉,聽辰年這樣說,傻大竟是想也不想地問道:「大當家,你怎麼會認識那世子爺?」

溫大牙不想這裡還有個更傻的貨,氣得幾欲吐血,恨不得再起一腳把傻大也踹飛。隻可惜離得太遠,那傻大分量又重,他暗地裡抬腳去踹,非但沒撼動傻大分毫,還差點抻著自己的大腿筋。

辰年終於放下了飯碗,抬臉看向眾人,卻是正色問道:「你們說我長得俊不俊?」

眾人都被她問得愣了一愣,這才紛紛點頭。大夥與她相處久了,雖覺得她甚是好看,倒也習以為常,倒是那些初見她的人,往往第一麵都會看得傻了眼。

辰年又問:「可算得上是美人?」

眾匪又是紛紛應和:「大當家是大美人!」

辰年站起身來,一腳踩上凳子,豪爽萬分地說道:「咱們都是過命的兄弟,我不瞞你們,當初那世子爺也是瞧我美貌,想要納我為妾。可本寨主是什麼人?那是既有美貌又有武功,怎麼也算得上是才貌雙全,便是嫁他也得做大房!他小子竟想著納本寨主做不知排了多少號的小妾,你說我能依他嗎?」

眾匪群情激憤,紛紛叫道:「不能!不能!」

辰年笑了笑,爽快地說道:「我也覺得不能!所以兩人談不攏,就一拍兩散了!」

經歷了這許多事情,寨中諸人早已對辰年尊崇無比,便立刻有人替她抱不平道:「那世子爺算個狗屁,竟也敢叫咱們大當家做妾!我呸!」

更有人叫嚷道:「待得了機會將他捉來,叫他給咱們大當家做壓寨夫人!」

眾人聽了哄笑,溫大牙瞧辰年一眼,見她並未惱怒,便故意湊趣道:「快別說這話,回頭叫陸爺知道,非得劈了你!」

話音未落,陸驍卻是正好進門,眾人瞧見不覺都善意地哄笑起來。他被眾人笑得扌莫不著頭腦,抬眼看向辰年,卻見她也是眼中含笑,便不由得也咧著嘴笑了一笑。他這一笑,更是惹得眾人笑得更凶。

辰年無奈,隻得沉了臉下來,拍著桌子叫道:「夠了!夠了!吃飽了飯都給我後山采石頭去!房子再起不來,若有新來投奔的,就得住到屋子外頭去了!」

因著戰亂,青州不少百姓逃進了山裡,當中有不少在南邊鎮子上聽說了牛頭寨的名號,得知這寨子的大當家仁義,從不做那恃強淩弱之事,特來投奔。

又因牛頭寨不像其他山寨隻要那些少年青壯,不管你是老是少,是男是女,隻要不是窮凶極惡之輩,便是不收你入夥,也會管你兩餐飯吃。這樣一來,不過短短幾月時間,原本隻有二十來人的寨子,人數竟激增到了數百口。

寨子本就不大,哪裡住得下這麼多人。辰年無奈,隻得分派了人手采石伐木,說怎麼也得趕在天冷之前加蓋一些屋子,好叫大夥有個容身之所。

又過兩日,外出打探消息的崔習從山外返回,見到辰年時麵色頗有些沉重,與她說道:「我這一個月跑了不少地方,所到之處幾乎都在打仗。整個江北都亂了,不光是青州這邊,雍州與宿州那邊也打起來了。聽說泰興賀閥趁著張家攻打青州,帶兵北上了,兩家正在爭奪豫州。其餘的幾家小些的軍鎮,也都想著趁他們兩家相爭奪些地盤,打得熱鬧。」

辰年道:「看得出來,逃到山裡的百姓日漸增多,便是咱們這麼個窮地方都來了這許多人,可見外麵是有多亂了。」

崔習又道:「我回來的路上,也瞧見了不少難民往東邊來。眼下看著也就冀州最為安穩,不怪大夥都往這邊逃命。隻是飛龍陘關口被薛盛英封死了,難民走不得陘內道路,隻得從別處翻山越嶺。而且,冀州薛盛顯也不會容著這些難民湧入,便是逃到了冀州,還不知會落得什麼下場。」

辰年沉默半晌,嘆道:「難怪書上會說『寧為太平犬,不做亂世人』,果真如此!」

崔習這一次出行所見所聞極多,也頗有些感慨,默然片刻,看一眼遠處正在為蓋房忙碌的眾人,問辰年道:「大當家是想擴建寨子?」

誰知辰年卻是緩緩地搖了搖頭,低聲說道:「建房不過是為了掩人耳目,也是給那些新來的人找些活乾,好看清楚誰老實,誰油滑。」

崔習聽了,有些不解地看向辰年:「大當家是打算……」

「我打算吃下虎口嶺。」辰年沉聲說道。

那劉閻王與黑白無常等人俱死於飛龍陘,屍首被鄭綸帶了回去懸掛於飛龍陘關口示眾,以儆效尤。虎口嶺眾匪皆以為那些人是被青州軍所殺,也曾想去尋鄭綸報仇,可連去了幾撥人都被鄭綸殺淨,最後隻得作罷。

「劉閻王與那黑白無常死後,虎口嶺的實力已遠不如從前,後麵又連遭了幾回別的山寨尋仇,雖強撐了下來,卻已是強弩之末。不過那寨子建得堅固,又經劉閻王多年苦心經營,寨中存糧甚多,若是咱們能拿下那個寨子,別說這些人,就是再多幾百,也能養得住。」

崔習聽得目光微閃,亦是十分動心,問道:「那寨中真的有許多存糧?」眼下戰亂,最難得的便是糧食,隻要有糧能叫大夥吃飽,做什麼事都容易。

辰年笑而不答,轉頭去瞧一旁守候的陸驍:「你問他,他是親自去探過了的。」

陸驍道:「虎口嶺的山寨建在山頂,那山雖不是最高,但是地勢卻頗為陡峭,西、北兩麵全是直上直下的峭壁。寨子共分內外兩層,逐層壘牆,外層隻東、南兩處寨門,內層卻分東西南北四個方向建有城門,有些像城池一般,想不到劉閻王竟有這般的能耐,將寨子建成這樣。」

辰年笑著插言道:「這可不是那劉閻王的能耐,我已找人問過,虎口嶺那寨子已有許多年頭了,可不是劉閻王所建,據說是以前戰亂時一個能人建的,不僅可以避匪,還可以拒兵。」

崔習急切問道:「可去寨中看過?劉閻王真的存有不少糧食?」

陸驍道:「我去探查過了,內寨中有地窖,裡麵糧食不少,有新有舊,這倒是像劉閻王攢下來的。」

崔習聽得喜不自勝,轉頭問辰年:「大當家,你可有什麼算計?」

辰年道:「我已仔細想過,那虎口嶺雖沒了劉閻王幾個,但畢竟是所大寨,裡麵少不了也有幾個高手,又有地勢之利,猛攻極難拿下。前麵那幾個想要強奪了虎口嶺的山寨,便是例子。」

崔習也沉吟道:「強攻不若智取。」

辰年笑了一笑:「我也是此意,他那寨子西、北兩麵都是峭壁,因著陡峭難攀,幾乎沒有什麼防備,可從那裡走。」

崔習想了一想,卻是遲疑道:「那裡能爬得上去?」

陸驍淡淡說道:「我這次去就是從那裡上去的。」

「陸驍上去後會給大夥垂下繩索,其餘人等小心爬上去即可。」辰年說道,「隻是外寨好進,內寨也有高牆,不好攻破,需咱們好好商量一下。」

辰年與崔習便討論如何攻破那內寨,崔習雖然年少,卻畢竟是出身軍事世家,也曾習過不少兵法,知道一些攻城之法。隻是這山寨畢竟不同於城池,他連連說了幾個從書上學來的戰法,待一細細討論,卻是不得用。

陸驍一向聽從辰年安排,並不摻和這些寨中事務,這回聽得多了,卻忍不住說道:「虎口嶺那幫人不過是群山匪,哪裡懂什麼守城之法,是你們想得歪了。依我看,擇幾個輕功好的先進去,殺了人直接開城門就是。」

辰年與崔習這才恍然大悟,辰年更是笑道:「可不是咱們想錯了,真把那虎口嶺當城池來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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