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重新相處(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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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風送爽,桂花飄香,宜平城裡正是一年氣候最為宜人的時候。八月十五剛過去沒兩日,空氣中還能聞到淡淡的月餅香甜,又有小販挑著新鮮的瓜果來沿街叫賣,竹筐裡藏不住的陣陣果香,隨著風飄牆過院,直送至人的鼻端,叫人心裡都不由得跟著甜膩起來。

城南有方小院,屋後靠著北牆下架著一處花藤,十幾株淩霄花長得粗壯茂盛,枝葉密密實實地爬滿了木架,把秋日午後的陽光遮得隻剩下星星點點。藤下放了一張竹榻,其上躺了個穿天青色便袍的年輕男子,頭枕著手臂,正望著那枝葉間探出的淩霄花出神。

順平沿著青石小徑一路無聲地繞過來,走近藤架時腳步卻故意加重了些,直走到那竹榻前才停下,垂著手小心地說道:「王爺,慧明大師又來求見。」

榻上男子不是別人,正是前幾日大鬧了喜堂的雲西王封君揚,世人皆以為他當夜便就逃回了江南,卻不想他非但沒走,還在這宜平城中過了中秋。聽順平稟報,封君揚動也不動,隻淡淡說道:「不見。」

順平遲疑了一下,又解釋道:「他說是為了災民南遷之事。」

封君揚口氣雖還平淡,話卻已是不好聽了:「我說不見,你耳朵聾了?」

順平咬了咬牙,硬著頭皮說道:「他說王爺要是不見他,他就不走了。」

封君揚聞言輕笑,渾不在意地應道:「管他吃住就是了。」

順平實在是沒法了,隻得沿著原路返回,在院外見了慧明,苦著臉說道:「大師,您就別再為難小的,王爺那裡是真不見,小的再多說,就要挨板子了。」

慧明卻是笑笑,道:「王爺的心思,老衲明白,老衲這就回去請謝姑娘來與他商議災民安置之事。隻是,王爺這般逼迫她,便是她來了,也要鬧得不高興。」

順平嘆氣,道:「大師,已經眼下這般情形了,再壞還能壞到哪裡去?」

慧明笑笑不語,告辭離去。

順平瞧慧明這般,料著辰年早晚得來,又不想回去觸封君揚的黴頭,索性就蹲在門口等著。就這樣一直等到日頭偏西,這才看到辰年帶著傻大從遠處過來。他心裡一喜,忙從地上站起身來,不想因蹲得太久,這一起身才覺出雙腿都僵得似是別人的了,不受控製地往前撲倒過去,摔了個四肢著地。

辰年正好走到,見狀不由得笑道:「不過年不過節的,這樣的大禮可受不起,還請順平總管快快起身。」

她口中雖是取笑,卻回頭叫了傻大過去扶順平起來。傻大應了一聲,走上前去,伸出蒲扇般的大手一把將順平拎了起來,又往地上一蹾,憨聲說道:「站住了!」

順平勉強站住,不由得苦笑,道:「謝姑娘,隻要您肯來,小的天天給您行大禮都成。」

他話裡有話,辰年卻是神色如常,隻淡淡一笑,道:「莫要油嘴滑舌,快去稟報你主子,請他抽個空見我一見,第一批流民這就要南下,江南那邊須得有人安置他們才成。」

順平卻是扶著傻大不動地方,賠笑道:「您來,哪裡還用得到小的稟報?再說小的這腿實在是麻得動不了了,王爺就在屋後藤架下,您直接過去尋他便是。」他說著,又抬頭求傻大道,「這位壯士,還請您多扶小的一會兒,叫小的緩緩勁。」

辰年如何瞧不出他是故意耍滑,臉便就沉了一沉,也不與他廢話,隻吩咐傻大道:「扛上他,咱們過去。」

傻大是一根腸子通到底的人,辰年怎樣吩咐他就怎樣做,聞言把順平往肩上一扛,大步流星地往那院中走了去。順平又是著急又是尷尬,偏傻大天生神力,叫他掙脫不開,隻得向辰年告饒道:「謝姑娘快些叫他把小的放下,小的自己走便是。」

辰年這才叫傻大把順平放下,順平吸了幾口涼氣,這才在前領著辰年他們往那屋後走去,到花藤前停下步子,輕聲通稟道:「王爺,謝姑娘來了。」

封君揚的聲音從花藤下傳出:「叫她過來。」

順平忙往後退了一步,伸手請辰年入內。

辰年卻是瞧那花藤密實,不願進去與封君揚獨處,微微皺了皺眉,沉聲道:「還是請王爺出來相見吧。」

順平聽得心頭一提,就聽得花藤內靜了靜,這才聽封君揚淡淡說道:「你若想見我,就自己進來,不想見,那就走。」

流民安置之事有他幫忙與沒他幫忙相差極大,辰年忍了忍脾氣,耐心說道:「那我就站在這裡說吧。第一批流民即將過江,多是這次攻打宜平死傷寨兵的親眷家屬,當中老幼婦孺極多,過江之後,王爺能否著人安置一下他們?好叫他們先過了這個冬天,明年也好再開荒種田。」

封君揚那裡久久沒有回音,辰年等得片刻,忍不住出聲問道:「王爺?」

不想封君揚卻是慢悠悠地說道:「我聽不到。」

他這般明擺著耍無賴,辰年不覺心頭惱怒,性子裡的那股倔強勁也上來了,他叫她進那花藤下與他說話,她偏就不去,索性提高了聲音將剛才那話又說了一遍,問封君揚道:「王爺這回可是聽清了?」

封君揚那裡卻仍是懶洋洋地答道:「聽不清。」

辰年抿唇站了一站,冷聲吩咐身後傻大道:「把這花藤給我拆了!」

「哎呀!謝姑娘!」順平大急,忙上前去攔傻大,可他那小身板如何擋得住傻大?傻大一把將他搡開,上去拽那淩霄花藤。他本就力大無比,三兩下就將那些花藤盡數扯斷,又開始動手拆那花架。

順平怕封君揚被砸到,忙沖了進去,一邊張開手臂替他擋著那墜落的花藤,一邊急聲勸道:「我的王爺,可別置氣了,您這樣盼著望著,謝姑娘人好容易來了,您還和她置什麼氣啊?快些出去吧,權當哄謝姑娘高興了。」

不想封君揚閉目不理,更不肯挪動地方。

眨眼工夫,傻大就把花藤拆了個七零八落,辰年見已露出裡麵的封君揚來,便就止住了他,隻沉聲問封君揚道:「王爺,這回可能聽見我說話了?」

那花藤墜落不少,雖多數都被順平擋了去,卻還是有不少淩霄花落在了封君揚的身上。封君揚緩緩坐起身來,側頭看了看那掛在肩頭的淩霄花,伸手輕輕拂去,這才抬眼去看辰年,淡淡問她道:「謝寨主,你這是來求人的嗎?」

辰年道:「我是來與王爺商議事情的,不是來求你。」

「是來商議事情?」封君揚聞言冷笑,說道,「那好,是要商議流民過江安置之事嗎?我的回答是不能,這些流民過江後我非但不會安置他們,還會叫人驅逐。」

辰年安靜地看他,好一會兒才心平氣和地與他說道:「王爺,你該知道收留這些流民是利大於弊。你日後將是要執掌天下的人,心月匈該開闊些才是,不該與一個匪寨女子賭氣。」

封君揚淡淡道:「我不是為與你賭氣才不安置那些流民。」

辰年皺眉:「那是為何?」

「鄭綸帶兵剛走,你手上老弱病殘、歪瓜裂棗都算全了不足一萬人馬,你用這些人來守宜平,你當賀家的人都是傻子?謝寨主與夫君正新婚燕爾卻兩相分離,別人可不認為你是為了百姓才這般忘我,怕是要猜測你們這是在故意做戲。」封君揚瞧她一眼,似笑非笑,問她,「這個時候,你送那些寨兵家眷過江,我再好好給你安置,你生怕別人不知道謝寨主與我封君揚藕斷絲連,是不是?」

辰年不是不知這個時候送流民過江有些著急,隻是眼看著天氣入秋,若是現在不走,等到冬季還不知有多少老弱熬不過去。她垂頭沉默,半晌後才低聲說道:「我隻是眼瞧著那些人死,心裡難受,想著能多活一個是一個。」

封君揚默默看著她片刻,淡漠說道:「要想成大事,就不能心軟。」

辰年笑容微苦,問他道:「聽你這般說來,宜平之事騙不過賀家?」

「騙得過賀澤,騙不過賀臻。」封君揚淡淡答道。

辰年不解,抬頭看他。

封君揚揮手示意順平下去,順平忙伸手就去拽傻大,可傻大那裡卻是動也不動,直到辰年叫他下去,這才甩開順平,健步如飛地走了。

屋後隻剩下封君揚與辰年兩個,封君揚抬眼看了看雖已西墜卻仍十分霸道的秋陽,嘲弄地翹了翹嘴角,問辰年道:「謝寨主,我若是躺在屋裡不出來,你是不是就要叫那傻大把我房子都給拆了?」

辰年不理會他這嘲諷,隻問他道:「你那話是什麼意思?若是騙不過賀臻,賀家豈不是還要來奪宜平?可現在卻未聽到什麼動靜,這又是什麼道理?還有,你既知道騙不過賀臻,為何還要這般配合地過來做這場戲?」

封君揚卻是看她,問:「你以為我隻是來陪你做戲?」

辰年抿唇不語,封君揚微微一笑,伸手拍了拍身側竹榻,示意她坐過去說話,卻瞧她立在那裡動也不動,唇邊就露出些自嘲之意,隻回答道:「能騙過賀澤,已是足夠。賀臻離得太遠,又正在與張家死咬,待再得到確切消息,為時已晚。」

辰年思量半晌,還是理不清當中頭緒,便就坦言道:「我想不明白。」

封君揚輕聲嗤笑,道:「若是什麼都叫你一想就明白了,我索性也不用活了。你才跟著我學了多久?不過學到點皮毛,竟也想著摻和到軍鎮之爭裡來,你當誰都跟薛家兄弟一樣?謝辰年,你離出師還遠著呢!」

辰年聽他又提以前的事情,便就說道:「王爺歇著吧,我先告辭了。」

說著竟轉身就走,封君揚一愣,不由得問她道:「你做什麼去?」

辰年回身,淡淡答道:「回去把王爺的話好好想一想,一天想不明白就想兩天,總有想明白的時候。」

封君揚被她噎得一愣,片刻後卻是又輕笑,道:「你回來,我把這當中事情細細講給你聽。」

辰年微微側頭看他,目光中帶著毫不遮掩的警惕與戒備。

封君揚見她這般,麵上卻是笑得越加溫和無害,道:「我現在又打不過你,你還怕什麼?」

辰年靜靜看他片刻,道:「封君揚,我當你那日已是明白了,我心中的阿策已經不在了,你心中的辰年也已嫁做他人婦,你再成不了阿策,我也不是當初的謝辰年。我尚能放下那些恩怨,你為何還要苦苦糾纏往事?」

封君揚眸子暗了暗,卻是笑道:「我倒瞧著是你沒放下,你若真的將前塵往事都放下了,為何對我還這般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樣?和我說句話還非要離著三丈遠,你瞧著誰家商量密事的時候是這般在院子裡喊話的?生怕別人聽不去,是嗎?」

辰年不耐與他耍這些嘴皮子的本事,就又往前走了幾步。為著遮人耳目,她做的是男子打扮,一身男子衣袍倒也方便,索性就在他坐的竹榻前席地而坐,抬頭正色與他說道:「這樣可行了?可能說了?賀家到底會不會來奪宜平?你什麼時候才肯安置那些流民?」

封君揚笑笑,不理會那些雜亂的藤蔓落花,也隨著她從竹榻換坐到地上,懶散地倚在榻前,不急不緩地與她說道:「這事要講明白就得從頭說,你首先要看透了賀臻是個什麼樣子的人。」

「賀臻」這個名字,於辰年是個極特殊的存在,那是她的生父,卻又是害死她生母的元凶,她不知是該去愛他還是恨他,所以隻能盡量去忽略這個人,權當此人與她毫無關係。聽封君揚提到賀臻,辰年不覺微微垂目,神色淡漠,問封君揚道:「那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封君揚卻似看透她的心思,坐直身子默默看她片刻,卻是輕聲說道:「辰年,你母親出事時,賀臻人在盛都,並不在你母親身邊,你母親的死並非是他所為。」

辰年仍是垂著眼,淡淡道:「這和我們要談論的事情毫無關係,王爺,你話說遠了。」

「辰年,」封君揚不禁探過身去,伸手覆上她放在膝頭的手,溫聲道,「有些事情不是你想避就能避得開的,與其逃避,不如坦然麵對。賀臻愛你母親至深,你母親出事,他怕是最心痛的那人。」

她倏地抬眼看向他,一雙眸子似是剛被雪水洗過,冰冷清亮,透著森然寒意,看得封君揚心頭竟是一涼。她冷冷地看著他,問他:「封君揚,你可還記得我的生辰?」

像是想要驅走她身上的這刺人的寒意,封君揚手上微微用力,握緊她的手,答她道:「十月十七。」

辰年對他手上的動作毫不理會,隻盯著他,又問道:「那你可知道我母親死在哪日?」

封君揚瞧她這般情形,一時竟不敢答她。

辰年便就自己答自己道:「十月十九日,在生下我的第三日,我母親就死在了賀家。其時,賀臻人在盛都。你說我母親的死和他無關,是嗎?可他明知道賀家人都恨這個出自北漠沒落世家的女子,恨她占了賀臻正妻的位子,恨她阻擋了泰興與雲西的聯姻,他卻把即將臨盆的她留在了這些恨不得她死的賀家人手中。封君揚,這就是你說的深愛?」

封君揚口中有些發苦,輕聲道:「他不是不想護,他隻是沒護住。」

「是啊,他隻是沒護住。」辰年輕輕地扯了扯嘴角,譏誚道,「我想就是他自己也該是這般想的。可那個女子為了他,舍棄了尊崇無比的王女身份,為了他剪去羽翼,為了他困入深宅,為了他隻做一個每日裡盼著丈夫歸來的小婦人,可最後卻落了一個他護不住。

「別說什麼護不住,隻是她的命在賀臻那裡不是最重要罷了。也別說賀臻愛她至深,愛她至深的那個男人叫穆展越,隻是她自己卻瞎了眼,嫁給了賀臻。」

她甩開他的手,從地上站起身來,居高臨下地看他:「王爺,賀臻是什麼樣的人我一點也不我隻想問你一事,你是生於世家長於世家的人,最該清楚這世家裡的門道,請你告訴我,為什麼我母親死在產後,而不是之前?」

這答案分明就在那裡,可封君揚喉舌發乾,竟是答不出來。

辰年冷冷一笑,道:「是因為他們想她生下那個孩子,對不對?你瞧,那些賀家人很清楚賀臻的底線在哪裡,很不幸,我母親的性命在他的底線之上。可是,為什麼賀家人這麼清楚他的底線在哪裡?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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