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錐心之痛(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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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年沒忘,她說過她要滅掉賀家,她要賀家血債血償。為了這個目的,她向賀澤示弱,她對封君揚曲意逢迎,她開始籠絡邱三,以後還會聯係崔習,要挾薛盛顯……隻要給她足夠的時間,隻要她能忍下去,她終究會一步步地走到地獄,變成與他們一般的惡鬼,滿腹算計,陰狠毒辣,心中再無那個「義」字。

可是,葉小七說:辰年,你別和他們一樣。

他說:我寧肯你與我一同仗劍殺入賀家,死在一起,也不想你變成他們那般。

他在臨死前,還提醒她不要忘記自己最初叫小四爺,他們曾一心想著行俠仗義。

她怎能叫他死不瞑目?

辰年的劍緩緩放下,卻並未去握封君揚的手。「封君揚,我等不到你給我報仇,我今日若忍下了葉小七的仇,日後隻能一點點變成與你們一樣的人。可葉小七說過,他不想我變得與你們一樣。我已經走錯了路,我不能再繼續沿著這條路走下去,我得回頭,我得做回我的小四爺。」

「辰年!」封君揚有些慌張地喚她。

辰年向著他微微一笑,那笑容是他久違的明亮,猶如那年初夏的陽光,穿過廊下的海棠枝葉,直直地落入他的眼中。到了此刻,他才忽地驚覺,她的瞳仁深處並非純黑,而是幽幽的暗藍,就如那最深處的湖泊,陽光之下,泛著耀眼的光芒。

「你讓開,」她說道,「我要用小四爺的方式替葉小七報仇。」

封君揚瞳孔緊縮了一下,心中很快便做出了取舍,他退開一步,道:「好,那就殺光了這些人,給葉小七陪葬。」

他雙掌輕擊,不過眨眼工夫,圍牆上便出現了數十名暗衛的身影,俱手持弩箭,對準了院中賀澤等人。賀府的護衛見此情形,也忙都亮出了兵器,護住賀澤與芸生兩人。

賀澤之前隻關注著這院中的事,竟不知何時來了這許多的暗衛,不覺又驚又怒,他將芸生扯到自己身後護住,憤然道:「封君揚,你也跟著謝辰年一起瘋了?為了一個莫名其妙的葉小七,你竟要殺了我與芸生?」

封君揚沉聲答道:「是。」

賀澤怒極而笑,恨聲道:「好,好,好,好個大將軍雲西王!你這是要沖冠一怒為紅顏了?你可有想過,若是我與芸生死在此處,你我兩家便成死敵,我叔父便是投了鮮氏,也不會再與你結盟。」

封君揚薄唇微抿,沉默地看賀澤片刻,道:「隨他去。」

芸生萬萬想不到事態會發展成這般情形,為著那人,她好意去幫辰年,不想卻遭人陷害,落到這般境地。她並不蠢笨,到了此時,已是猜到是封太後故意與她說出那些話,誘她來尋葉小七,再暗中害了葉小七,嫁禍給她,好離間封、賀兩家。可事到如今,便是她扯出封太後來也沒什麼用處,隻會叫封君揚落入兩難之境。

與其叫封君揚殺了她與十二哥,殺了這滿府的人,還不如她自己一個死了。

芸生從賀澤身後繞過來,麵上猶帶著三分倔強,與辰年說道:「葉小七是我一人害死的,和十二哥、和其他人都沒關係。是我偷偷來看他,勸他自盡,又故意留了匕首給他,為的就是離間你與表哥。這王妃,本就該是我的,我隻不過是想奪回我自己的東西。我——」

芸生話未說完,賀澤已是狠狠地扇了她一個耳光,怒道:「你胡說什麼?」

芸生手捂著臉看向賀澤,怔怔叫道:「十二哥……」

賀澤打了又覺心疼,看了看自己的手掌,麵上露出一絲苦笑,道:「傻丫頭,你十二哥再無能,也不會叫你去為了十二哥擋劍。」

辰年冷眼瞧著他們兄妹二人的舉動,見他們這樣一副兄妹情深的模樣,隻淡淡道:「你們不用這般作態,我既然說了要用小四爺的方式為葉小七報仇,就不會仗封君揚的勢。」她向著賀澤抬起劍來,劍尖相向,冷聲道,「賀澤,拔劍。」

眾人一時愣住,封君揚卻是怕辰年出事,攔在了辰年身前,低聲喝道:「辰年!你不要沖動,我替你出手,給你殺了賀澤。」

「封君揚,你讓開。」辰年緩緩說道,她抬眼看他,又問道,「你知道他們為何會這般有恃無恐嗎?因為他們知道你顧忌太多,須得權衡利弊,才能做出最利於大勢的選擇。他們也以為我會忍下去,忍著熬著,去和他們鬥心計,耍陰謀。可惜,他們料錯了!我是謝辰年,哪怕我內功盡廢,可我手裡還有劍。」

封君揚紋絲不動,她早已經不是之前的謝辰年,她沒了內力,便是劍招再精妙,也根本不是賀澤的對手,這般與賀澤叫陣,隻會是以卵擊石。

辰年身形忽動,向左猛地突去。雖沒了內力,她的身形卻依舊靈動,封君揚下意識地往左去攔她,不想她劍身往他肩頭一搭,人已經是迅疾右晃,閃過了他去,向著賀澤冷聲喝道:「賀澤,接招!」

賀澤推開芸生,與辰年說道:「葉小七不是我所殺。」

「別廢話,便不是你所殺,這其中也少不了你的配合。」辰年說完,手上挽了一個劍花,向著賀澤攻去。

賀澤舉劍抵擋,偷空瞥了封君揚一眼,又朗聲道:「好。你既然非向我尋仇,我陪著便是。不過,你雖不肯認我這個兄長,我卻不能不顧念你是我妹子。我不會傷你,由著你撒氣就是。」

他這話分明是說給封君揚聽,好叫他安心。不過也是欺辰年內力全無,傷他不得。辰年聞言冷笑,道:「你最好還是改了主意,莫要臨死再後悔!」

賀澤側身疾閃,舉劍撥開辰年刺過來的長劍,化解了她這一招。未及喘息,辰年的下一劍便又到了。賀澤隻當她沒了內力便好對付,不想她招式卻是精妙無比,速度又快,不過幾招之間,他便躲閃得有些狼狽,再不敢有半點大意。

封君揚一直緊盯著辰年與賀澤兩人的打鬥,隻等著辰年有半點危險,便飛身上前營救,便是他身旁的那幾個高手,也都在手中扣了暗器,隨時準備著出手救人。自然,賀澤手下的護衛高手也是全神貫注地盯著場中形勢,生怕賀澤有失。

賀澤很快就發現單論劍法,自己根本不是辰年對手。她招式太過於狠辣,速度又快,雖無內力,少有劈砍等招,可隻那刺過來的劍尖,威力就極為驚人。他本想著耗到她沒了力氣,不想才接了她十幾招,他便就有些吃力,幾次險些被她刺中。

不知不覺中,賀澤劍上已暗自帶上了內力。辰年又一劍刺過來,他長劍疾揮,使出十成功力,口中高聲喝道:「撤手!」

辰年早已忘卻生死,非但沒有回劍躲閃,反而是迎著他那劍招而來。封君揚在一旁驚得魂飛魄散,想也不想地飛身去救辰年。與此同時,場邊另外幾個身影也齊齊躍起,往場中直撲了過去。

兩劍相擊,一股巨大的內力通過劍身直撞向辰年。生死不過一線之間,辰年月匈口先是悶痛欲裂,緊接著,體內本已乾涸的經脈內,卻忽地憑空湧出了無盡的真氣來。那真氣瞬間暴漲,沿著她奇經八脈,立刻就灌滿了整個身體。長劍上傳過來的威壓頓時化為虛無,辰年咬牙,手臂奮力向上揚去,竟是將賀澤連人帶劍一同擊飛。

便是飛撲過去打算救人的封君揚等,也被那劍氣迫得停住身形。眾人一時皆被驚呆,震愕地看向辰年,說不出話來。

辰年也有些意外,怔怔地看著手中的長劍,那劍身被她灌注的真氣所激盪,猶自長鳴不止。剛才那浩瀚如海的真氣已消失得無影無蹤,各處經脈內依舊是空空如也,卻不再乾涸枯澀,每個穴道都似暗藏了泉眼,隻要需要,瞬間就會湧出無盡的真氣,注滿她全身的經脈。

「有即是無,無即是有……」原來,這就是五蘊神功了。

最初她隻以為這是種極霸道的內功心法,可以讓人在短時間內練成內家高手,卻也叫人性情大變,喜怒無常。而且越往後練,體內真氣便越難控製,直折磨得人痛苦不堪,縱使有過人的毅力,最後也隻能落得個走火入魔的下場。

待到後來,慧明和尚給她講解何為「五蘊」,她雖明白了那字麵的意思,卻依舊不懂這和內功心法有什麼關係。

再後來,她遭封君揚欺騙,心灰意冷,被鄭綸重傷,歷經生死,又受鬼手白章所害,內功盡毀,心生死念時,卻為著葉小七,嫁來盛都,一心隻為報仇而活……直到前一刻,她終於放下了一切,隻想做回最初的自己,做回清風寨裡的那個小四爺。

她八苦幾乎嘗遍,終換來了五蘊皆空。

原來,這才是真正的五蘊神功,有即是無,無即是有,放下執念,放下一切,堅持本心,堅持本性。

辰年再次提劍,一步步往賀澤處走去。

賀澤受傷極重,他的幾名貼身護衛疾掠過去救助,其中一人伸掌貼上他的背心,輸入真氣護住賀澤心脈要害之處,另有人取了白先生給的保命丹藥出來,塞入賀澤口中。其餘人等,皆手執兵器,護在了賀澤身前。

辰年手中長劍平平抬起,指向眾人,輕聲道:「讓開。」

她聲音與之前一般無二,可此刻,卻再沒人敢輕視。隻是,這些人都不能讓,也不敢讓。賀澤死,他們亦是要死,還不如豁出去拚上一把,也好為自己博得一線生機。辰年話落,這些人非但沒有讓開,反而有兩人起身迎上前來。

芸生見狀,忙沖過來攔在了那兩人身前,向著辰年怒聲叫道:「謝辰年,你要殺就殺我,不要濫殺無辜!」

「我本也沒打算放過你。」辰年淡淡說道。

芸生心中分明極害怕,身子都在隱隱發顫,卻仍是絲毫不讓,隻微揚起下巴,冷聲說道:「我給葉小七償命,你不能再傷十二哥。」

「芸生!」賀澤在後低呼,他臉色青白,嘴角上還帶著絲血跡,強撐著站起身來,甩開身側護衛的扶持,搖搖晃晃地走到芸生身側,十分吃力地說道,「你退下。」

芸生怎會退下?她緊抿唇瓣,非但不退,反而往賀澤身前擋去。賀澤嘴角輕扯,露出些許欣慰的笑意,將手扶在芸生肩上,撐住自己,然後抬眼看向辰年,微微喘息著,艱難說道:「謝辰年,你為何不直接一劍殺了芸生?為何,隻向我下手?因為你……也知道,她隻是被人……利用了,殺葉小七的另有其人……」

辰年沒有說話,長劍忽地直往前刺去。眾人都不及反應,甚至連她的動作都未瞧清,就聽得賀澤發出一聲悶哼,再定睛看過去,賀澤右肩已是被辰年用劍刺穿,鮮血汩汩冒出,眨眼工夫就濕了他半邊衣袖。

「十二哥!」芸生發出一聲驚呼。賀家那些護衛也都目眥盡裂,怒喝一聲,紛紛向著辰年撲殺過去。

「都給我退下!」賀澤拚盡力氣喝住那些人,他右側鎖骨已是被辰年用劍震碎,整條手臂俱已廢掉,明明痛徹心扉,唇邊上卻是緩緩地露出微笑來,「謝辰年,你說得沒錯,我的確是知道是誰殺的葉小七,你真的?」

「說。」辰年輕聲說道。

「太後。」賀澤痛快說道,他瞥向旁邊一直沉默不語的封君揚,麵上的輕笑因著疼痛而有些扭曲,「封君揚的大姐,封太後。她幾次叫我下手除掉葉小七,我不肯。她便自己想了法子來做了。你若不信,去查便是,封太後身邊有個貼身宮女叫赤丹的,每次都是她來傳送消息。」

「十二哥!」芸生忙喝斷他的話,不想叫他再說下去。

「芸生,不要傻了。」賀澤痛得吸了口涼氣,卻又觸動了內傷,忍不住咳了起來,直吐了兩口血,這才勉強止住了,問芸生道,「你還在為了誰瞞著?為了那個利用你的大姐姐,還是旁邊這個要眼睜睜地看著你死的表哥?」

他說著又抬眼看辰年,譏笑著問:「真凶你已是從我嘴裡問出來了,你怎麼去給葉小七報仇?你的阿策可允許你殺了他的大姐?還是你也要與封君揚一般,隻來殺我們兄妹兩個泄憤?哪怕葉小七並非我們所殺。」

辰年緩緩閉目,過得片刻才重又睜開,眼中已是波瀾不驚。她輕聲道:「賀澤,我先不殺你。若葉小七不是你殺的,我就不殺你。」她收劍,將視線移向芸生,「還有你,賀芸生,你因我被困鮮氏三年,此事雖非我所願,卻是因我而起,是我欠你。若你隻是被人利用,並未殺葉小七,我也不會殺你。」

辰年回頭看向屋內,輕聲道:「葉小七不喜歡,他叫我小四爺,小四爺要恩怨分明。」

芸生不想辰年會這般說,一時愣住,眼圈裡含了淚,怔怔道:「謝姐姐……」

辰年並未理會她,隻轉身往屋內走去。眾人瞧得睖睜,竟是無一人有所反應,直到辰年進入屋內,將桌邊的葉小七背到身後,封君揚這才從外麵走入,幾步走上前來,欲要從辰年這裡接過葉小七。

辰年卻是往旁邊閃了閃,避開他伸出的手,淡淡說道:「別碰他,你們誰都不要碰他,你們別髒了他。」

「辰年……」封君揚緩緩收回了手,默得片刻,方才說道,「你把這件事情交給我,我去查,好嗎?」

辰年依舊是緩緩搖頭,她手上拿著披風撕成的布條,將葉小七牢牢捆縛在自己背後,口中卻是問封君揚道:「你覺得賀澤又是在挑撥離間,是嗎?」

封君揚張了張口,卻是無法違心地說出那個「是」字來。芸生剛從宮內出來便要來看葉小七,除了受封太後的哄騙,還能有什麼原因?而且在盛都,除了封太後,誰還能在他的眼皮底下,把事情做得這般神不知鬼不覺?

辰年已是將葉小七捆好,默了一默後,忽地扯了扯嘴角,與封君揚低聲說道:「封君揚,你到現在還要執迷不悟嗎?我們根本不是一條路上的人,我不去為難你,你也不要阻止我,我們兩人,各做各的事情,各走各的道路,好嗎?」

言畢,她以劍撐地,背著葉小七站起身來。封君揚心慌意亂,第一次覺得束手無策,慌亂問道:「你要去哪裡?辰年,你要做什麼?」

辰年步子頓了頓:「我要帶著葉小七去問一問太後娘娘,他與她有什麼冤仇,為何要費盡心機地殺了他。」

「那是皇宮!」封君揚急聲喝道,「辰年,你闖不進去!雖然你現在恢復了武功,你也闖不進去!辰年,你冷靜一下,我們從長計議,好不好?」

辰年知道那是守衛森嚴的皇宮,她武功再高,這般硬闖進去也如同自盡。可是,她不想再留在封君揚身邊,利用他去接近封太後,再行刺殺之事,又或是一日日地算計著,如何借別人的手,叫封太後死得名正言順。

葉小七不喜歡,葉小七說寧肯與她死在一起,也不要她變得與他們一樣。那好,那她就帶著他仗劍殺入皇宮,替他報仇。

「封君揚,你錯了,就是我沒有恢復武功,我也會這般做的。」辰年重新挺直了身體,平靜地看向門口道,「阿策,出了這門,你我兩個就再無關係。我是清風寨裡的小四爺謝辰年,你是誌在天下的大將軍雲西王,我們兩個,再無關係。你做什麼,我都不怨你,我做什麼,你也不要管我。」

封君揚身子一僵,直直地盯著她,一字一頓地問道:「你是想著隨葉小七一起死,是嗎?」

不過是一死,也總好過變得麵目全非,不人不鬼!

辰年淡淡一笑,點頭應道:「是。」

她說完,提步向外邁去,封君揚再顧不得許多,忙急聲喝道:「攔下她!」

那院中眾人聞言忙上前來攔辰年。辰年體內的五蘊神功全速運轉,真氣鼓盪之下,身上衣袍竟是無風而動,獵獵作響。她身上雖然背負了一人,身形卻是極快,眾人如何攔得下她,隻覺得眼前人影一晃,又聞得幾聲兵刃相擊之聲,辰年人已是出了院子。

封君揚從屋內追出,一邊向前疾掠,一邊寒聲吩咐道:「傳信給宮內,保護太後,竭力攔下王妃,不許傷她!」

眾人應諾而去,隻不過片刻工夫,院中封君揚的人馬便消失了個乾淨,隻留下賀澤與芸生等人。賀澤撐到此刻,再也堅持不住,雙腿一軟,人便向著身前的芸生砸了過去。芸生大驚,忙喚道:「十二哥!十二哥!」

賀澤卻是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來,他用力翻過身來,躺倒在地上,望著那湛藍的天空,輕聲道:「這才是謝辰年,謝辰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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