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各有責任(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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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人速度極快,頃刻工夫就到了近前,馬蹄聲在帳外猛地收住,片刻之後,就見兩個護衛架著一個形容狼狽的斥候從帳外沖入。

那斥候進得帳來,奮力甩開身旁扶持的護衛,撲倒在鄭綸麵前,急道:「將軍,泰興急報!五月十九,丘穆陵越攻破泰興!」

順平那裡剛進得帳門,聽得泰興城破,頓時一驚:「泰興丟了?」

鄭綸看也不看他,隻轉頭去盯辰年。辰年立在那裡半晌沒有反應,過得片刻,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才又聚神,她抬眼看向那斥候,問他道:「泰興城內情況如何?」

斥候答道:「賀臻身死,賀氏族人被屠,丘穆陵越下令縱兵七日。」

縱兵七日,又是與夏人有著深仇大恨的北漠人馬,這個命令與屠城也無什麼區別了。辰年雙眸沉黯,裡麵像是盛了最濃的墨,漆黑濃重,透不出半點光亮。她臉上蒼白無色,便是連那唇色也極淺,唯有牙齒咬住的下唇透出血的鮮紅來。

鄭綸本是一腔憤怒,可瞧到辰年這般模樣,不禁低聲喚她道:「辰年?」

辰年這才恍然回神,道:「我沒事。」

鄭綸想要安慰辰年,一時卻又不知能說些什麼,隻能靜靜地看她。辰年瞧出他眼中的關切之意,又見順平也是滿麵擔憂之色,向他們兩個勉強一笑,重復道:「你們放心,我沒事。」

她深吸了口氣,強打精神,道:「我們需盡快趕往泰興,趁丘穆陵越站穩腳跟前將泰興奪回。不過,泰興已丟之事還需瞞住,以免軍心不穩。」

順平聽辰年依舊要去泰興,有些責怪地看向鄭綸。鄭綸卻對其視而不見,隻在桌上展開了行軍圖,叫了辰年過去看。順平瞧他如此,實在按捺不住,隻得自己出聲叫辰年道:「王妃……」

這個稱呼隻剛一出口,順平就察覺到不好,忙改口道:「謝大當家,王爺特意叫小的前來,就是為了攔下您,不想叫您去泰興。他說了,泰興之事自有他去處理,請您放心。」

「替我謝謝你家王爺的好意。」辰年打斷了順平的話,淡淡說道,「隻是謝辰年是義軍頭領,泰興不能不去。」

她說完這話,便不再理會順平,隻與鄭綸討論走哪條路能盡快趕到泰興。兩人低聲討論片刻,辰年就與鄭綸告辭,回義軍那裡安排行軍之事,鄭綸也吩咐了親衛去叫軍中的幾個心腹將領過來。

順平這才尋到機會與鄭綸說話,壓低聲音怒道:「鄭綸啊鄭綸,你這是什麼意思?你眼中還有沒有王爺?他顧念舊情,對你一再容忍,可你是怎麼做的?」

鄭綸抬眼淡淡看他,道:「我做什麼了?」

「你做什麼了?」順平氣得嘿嘿冷笑,質問道,「你說你做什麼了?你別當沒人曉得你那點心思,你不就是想著叫王妃一直做謝辰年嗎?不就是因為這個嗎?可你知道!她早就已經不是謝辰年了,她是雲西王妃,她給王爺生了孩子,人家那是一家三口。你一個外人跟著摻和個什麼勁?」

鄭綸安靜地聽順平說完,又看他片刻,忽地說道:「我喜歡她。」

順平聽得愣了一愣,鄭綸那裡已是又繼續說道:「沒錯,我就是喜歡謝辰年,我也的確希望她能一直是謝辰年,可我沒攔著她去泰興,卻不是因為這個,而是知道攔不下。她那樣的性子,就算是我現在攔下了她,趕了她和義軍回去,她也會獨自前往泰興。」

順平不想鄭綸會說出這番話來,一時竟聽得愣住,不知該如何反應。

「與其這樣,還不如留她在我軍中,好歹我還能看護她一二。」鄭綸看向順平,沉聲道,「順平,你我二十幾年的兄弟,你該知道,我還沒有卑劣到拿她的性命來滿足我的私欲,正是因為我喜歡她,所以我不會。你回去轉告王爺,如果她是雲西王妃,鄭綸絕不敢對她生半點心思。可如果她要做謝辰年,還請王爺容鄭綸有自己喜歡的女子。」

順平驚得半晌無言,最後隻喃喃說道:「鄭綸,你這真是瘋了。」

鄭綸自嘲一笑,卻是無言。他也不知從何時起就喜歡上了她,有時夜裡難眠,就會把他與她的每一次見麵都拿出來細細體味。情不知因何而起,再驚覺時,卻已是情深。

順平也不知能說鄭綸些什麼,他默默站得片刻,隻長嘆了口氣,便轉身出了營帳。外麵天色已黑,順平尋了個風口站了好一會兒,那心情才漸漸平靜下來,想了一想,與身後護衛道:「走,咱們去義軍那裡瞧瞧。」

義軍的營地與鄭綸軍隊的營地並未設在一起,順平走了好一陣方才到了,正好碰到傻大帶著人巡營,聽聞他來尋辰年,就親自帶了他過去。辰年正獨自坐在帳中愣神,見傻大把順平領了進來,一時也沒說話,隻沉默地看著順平。

順平嗬嗬一笑,湊過來與辰年閒扯了幾句,又從懷裡掏出一張疊得仔仔細細的畫來,道:「也不知小郡主長得什麼模樣,王爺一有閒暇,就愛畫上幾筆,日子長了,竟是攢下厚厚一摞。小的這次來,偷偷順了張出來,您給瞧一瞧,畫得可像?」

他說著,不等辰年回應,便將那畫紙展開了放到辰年麵前。

辰年下意識地低頭看去,一時卻是怔住。那畫上畫的是一對正在玩耍的母女。那母親極為年輕,分明就是她的模樣。不過那剛剛蹣跚學步的孩子卻不大像小寶,倒有幾分像她年少時圓團臉的模樣。

順平一直在小心地打量著辰年的神色,瞧她怔神,便嘆息一聲,低聲說道:「王爺每每畫完了,也總看著畫出神。」

辰年卻是被他這句話帶得回神,微笑道:「你家王爺的畫工不好,難免畫不像。不過也沒關係,多尋幾個真人照著畫上一畫,也就熟能生巧了。」

順平不想辰年會說這話,向著她乾巴巴地笑了笑,正想著再尋個話頭替封君揚訴一訴衷情,就聽得辰年又問道:「順平總管大晚上的來我這裡,可是有什麼要緊事?」

順平能有什麼要緊事,聞言不覺噎了一噎。

辰年瞧他一眼,道:「大軍明日一早就要急行軍了,我軍中還有許多事情需要處理,若順平總管隻是來尋我賞畫,恕我這會兒實在沒工夫,還請你早回吧。」她說著就擺出了一副送客的姿態,又客氣地問順平道,「身邊帶的護衛可多?我叫傻大帶人送你回去?」

「謝大當家——」順平話還未說完,辰年那裡已是叫了傻大進來,吩咐他好生將順平送走。眼瞧著傻大鐵塔一般的身軀往自己走來,順平無可奈何,隻得轉身往外走,人快要出門時,卻又回頭問辰年道,「小的明日就要回去,您可有話捎給王爺?」

辰年搖頭,淡淡說道:「沒有。」

順平這才死心,帶了護衛回去,第二日一早就離了鄭綸大營。鄭綸大軍與義軍也早早拔營,避開襄州界內的丘陵地帶,他們將先趕往小城廣源,取較為平坦的北道,穿豫州東部地區而過,經由曲榮、洪城、阜豐一線,疾速趕往泰興。

千裡之外,封君揚的大軍早已到達豫州。鮮氏兵馬顯然之前就得到了步六孤驍的交代,堅守不出,又加之豫州城高牆厚,封君揚大軍猛攻數日,竟是沒能攻下豫州城。

泰興已失,拓跋垚得到消息後必要帶兵南下,若是到那時還奪不下豫州,封君揚大軍必要有腹背受敵之患。形勢已是極為嚴峻,便是韓華眼中也不覺現了憂色,封君揚那裡卻是依舊從容,道:「事已至此,最壞不過是與拓跋垚拚死一戰,未必不能勝他。」

韓華卻道:「拓跋垚要南下,定不會放心把靖陽關放給張家,怕是要以張懷瑉為先鋒,張家久居益州,與他爭鬥,別的且不說,先就失了地利。」

封君揚聞言淺淺一笑:「那不過是最壞的打算,自然還是要盡力奪下豫州。步六孤驍已帶兵趕往泰興,豫州城內兵力必定不足,若是能出其不意攻其不備,未必不能拿下豫州。」

翌日,大軍再次攻城時,封君揚親自繞著豫州城走了一圈,回來與韓華說道:「想法取得城內百姓相助,把守城兵力引到一處去。到時再猛攻另一側城門,豫州可破。」

韓華卻是發愁,道:「眼下城內城外消息不通,如何能指揮城內百姓?再者說了,便是消息通暢,還須得暗中聯絡百姓,此事涉及生死,百姓未必敢出頭相應。」

「不管他們敢不敢,隻要鮮氏人以為他們敢就夠了。」封君揚輕聲說道。

當天夜裡,豫州城南就放起了許多孔明燈來,被南風吹著,從豫州城上空緩緩飛過。城內駐守的鮮氏兵與城中百姓都瞧得詫異,有那眼尖的,指著夜空中數不盡的明燈叫道:「看,燈上有字!」

每個燈上都用濃墨寫了大字,不盡相同,連起來卻是一句話:「裡應外合,從北而入。」

鮮氏人剛看明白這燈都是用來傳信的,北城門外已是殺聲震天,封君揚大軍忽地趁夜攻城,顯然是那燈上寫的一般,要與城內百姓裡應外合,破了那北城門。鮮氏將領慌亂之下,顧不得細細分辨,忙調了重兵來守北城門,不想此處卻是佯攻,夏人真正的精銳卻藏在了城南。

待到南城門告急,鮮氏再要回救,已是不及。封君揚大軍從南城門而進,以迅雷之勢奪下了豫州城。

第二日午間,順平帶人匆匆趕來時,封君揚已是進駐了豫州城守府。

封君揚正在大廳內與諸將議事,順平不敢打擾,直待那軍議散了,這才進去將此次見到辰年的詳情細稟。封君揚聽完沉默良久,然後命人將韓華又請了過來,道:「拓跋垚暫時先到不了,我須得離開幾日,軍中之事,先生就多費心吧。」

韓華一驚,看了眼屋內垂手默立的順平,隨即便就反應過來封君揚要去做什麼,忙勸道:「王爺當以大業為重,怎能為兒女私情而任性妄為?」

封君揚扯了扯嘴角,輕笑道:「先生放心,我心中有數。」

當日晚間,封君揚身邊就隻帶了順平並十幾名親衛,悄悄出了豫州城,往東南而去。直出了城,順平還忍不住勸道:「王爺,依小的瞧著,王妃那裡已是打定了主意要去泰興,除非您等將她製住,強行帶回來,不然去也是白去。」

封君揚淡淡瞥他一眼,連話都沒說,打馬而去。順平無奈,隻得在後追了上去。因順平知曉鄭綸行軍路線,粗略一算便知道他們現在大概到了哪裡,一行人快馬加鞭,抄了近路去截鄭綸,到第四日頭上,便尋到了鄭綸大軍的蹤跡。

順平上前請示封君揚,道:「王爺,咱們是直接去軍中尋鄭綸,還是命他前來見您?」

大軍尚在行軍途中,若就這樣直接找過去,不免太過於引人注目,封君揚想了一想,指著遠處的一片樹林,吩咐道:「先去那裡等一等,待天黑他們紮營,再過去。」

眾人得了他的吩咐,策馬避入樹林之中,直到天黑,這才從內出來,往南行了二十多裡,就見到了連綿成片的軍營。順平之前剛在鄭綸軍中待了幾日,對這營地的布置較為熟悉,介紹道:「這是鄭綸的中軍營地,王妃所領的義軍屬於後軍,另有營地。」他小心地瞄了一眼封君揚麵色,又補充道,「如若沒有要緊事,王妃隻待在自己營中,輕易不到中軍來。」

封君揚麵上瞧不出什麼喜怒來,在馬上默坐了片刻,腳跟輕輕地磕了一下馬腹,道:「走,去中軍大帳。」

順平拍馬跟上去,心中卻在暗暗祈禱辰年這個時候千萬不要在鄭綸營中,不然定要惹得封君揚吃醋。許是老天聽到了順平的禱告,辰年今天還真沒往鄭綸這裡來。

義軍營中,辰年剛巡過了一遍營地回到帳中,就有鄭綸的傳令兵前來傳信,請她前去中軍大帳。辰年一時沒有多想,隻當是鄭綸尋她商議軍事,獨自跟著那傳令兵去了中軍,待進入大帳,一眼瞧見封君揚在裡麵,不覺一怔。

封君揚正好也抬眼看她,目光落到她的麵上卻是凝住,千言萬語一時都堵在了喉間,說不出半句話來。這還是自盛都之後,兩人第一次見麵。不過短短兩年多時光,卻仿若已是過了無數個春秋,漫長得叫人絕望。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垂了垂眼簾,淡淡說道:「進來坐下,我有事與你相商。」

大帳中並無別人,封君揚也是一身輕裝打扮,辰年隻略想了想,已是猜到了他的來意,走上前去在他對麵坐下,沉聲問道:「你為我而來?」

「不是。」封君揚緩緩搖頭,輕聲道,「為了小寶,為了……我自己。」

他向來就知曉她心上何處最軟,辰年聞言心中一痛,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過得片刻,待那痛楚稍過,這才敢輕輕地吐出那口氣來,道:「丘穆陵越是我的義父,他養了我十六年,我無法叫自己置身事外。」

封君揚靜靜看她,卻是問道:「你去了泰興有何用處?你可能勸得丘穆陵越放下過去恩怨,帶兵退出泰興?」

「不能。」辰年答道。

封君揚又問:「可能大義滅親,於陣中斬殺了他?」

辰年抿緊了唇,好一會兒才慢慢鬆開,道:「不能。」

封君揚氣得笑了:「勸不退他,又殺不得他,那你為什麼還要去泰興?是想著死在他的刀下,好震醒了他,叫他放下屠刀,回頭是岸?」

辰年抬眼直直看他,卻是不肯回答。

她這反應終於激怒了封君揚,他上前抓住她的手臂,一把將她從椅中提起,逼近了她,冷聲道:「謝辰年,是我先對不起你,所以無論你怎樣對我,我都心甘情願地受著。你說不想見我,好,我不見你。你說不要孩子認我,好,我不認她。你說什麼就是什麼,我都依著你。我不怨,我也沒資格怨,這一切,都是我自己走下的,我活該。可孩子呢?小寶呢?她可曾對不起你?你生了她出來,就是叫她與你一般,自小喪母,跟著個喜怒不定的老道士在山中長大嗎?既然這樣,你為什麼還要生她出來?」

這些話句句誅心,辰年臉色刷地一下子變得慘白無色,隻那瞳仁越發漆黑幽深,像是望不到底的枯井,透著無盡的悲涼。她死死地盯著封君揚,唇瓣微微顫動,分明有話想說,卻是發不出聲來。

話一說完,封君揚就已經後悔,現瞧辰年這般模樣,心中更覺悲慟。他幾日疾馳,就為著來見她一麵,盼著能勸了她回頭,怎的就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傷她?

封君揚忽覺得頹敗,他無力地鬆開了手,過了好一會兒,才澀聲道:「辰年,不要去泰興。回山裡和小寶好好過日子。隻要你活得歡喜,就是另嫁別人也沒關係。這一次我說話算話,絕不攔你。」

他曾無數次騙她,可這一刻,他說的是真心話。

辰年心頭上的痛楚與怒火都漸漸平息,她微微抬著下頜看封君揚,忽地輕聲問他道:「封君揚,你現在可還依舊愛我?可以為了我不顧生死?」

封君揚盯著她,不答反問:「你說呢?辰年。」他抓過她的手摁在自己的心口,重又問她,「你說呢?謝辰年。」

雖隻這樣簡簡單單的一句問話,可便是鐵石心腸的人聽了,也不覺心軟。辰年鼻腔發酸,垂眼默了片刻,這才能控製住自己情緒,她緩緩抽回了自己的手,問封君揚道:「如果我現在要求你拋下一切,隨我回山中隱居,你可願意?」

封君揚怔了一怔,唇邊露出些苦笑,道:「辰年,你這是在胡攪蠻纏。」

辰年不理會,隻追問道:「你為什麼不願意?可是舍不下野心,還是怕沒了權勢,保不住性命?」

封君揚的嘴角慢慢放平下來,答道:「辰年,封君揚從不畏死。」

「那為什麼?」辰年問道。

她問得這般認真,封君揚神色也肅穆起來,正色答道:「辰年,不管你信不信,自從我第一次說喜歡你,我對你的心就一直不曾變過。但是,我做不到為你拋下一切,之前有野心,有為我做出犧牲的家人,有那些忠心耿耿追隨著我的部眾。而現在,是這江山百姓。我不能看著這大好河山被異族鐵蹄踐踏,這萬千黎民慘遭荼毒。」

這些話都該是壓在心底的,可他卻這樣光明正大地與她講了出來。封君揚忽地覺得心頭一鬆,是的,他愛她,但是,他無法為了愛她,而拋棄一切。「辰年,我可以為你死,但是我卻不能隻為你活著。不管以前、現在,還是將來。」

辰年默默看他半晌,垂了眸子,低聲說道:「我信,你說的這些我都信。那時我看到你給鄭綸的軍令,就知道你這是要棄江南而救江北,我心裡……」話說一半,她忽地停下,抬起眼來看向封君揚,卻是問道,「你有自己的責任,你不能拋下這些責任,同我去山裡隱居,我這樣說可對?」

封君揚抿了抿嘴角,應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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