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 蒲柳奴家(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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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秋在聽聞這樁事的來龍去脈後, 懷著幾分不可告人的隱秘情緒,到底是沒了餘地去推卻。

她跟著宣柏,默不吭聲的往禦書房走去。

一路走來, 她又禁不住想到個詞兒:時過境遷。

先帝的痕跡都已被抹去了,新添置的器具也要更傾向明昭帝的喜好,大都是素淡雅致的玉瓷等類,或有金翠作點綴, 更添清貴。

到門前, 宣柏停步駐足, 她也下意識頓住。

「?」某官大人給她使眼色。

她摩挲著藥碗溫熱的外壁,無言半晌, 「……」

但事已至此。

孟秋輕輕又長長地吐息著, 定了定心神,上前幾步,抬手敲響門扉。

「叩叩」。

是沉悶的兩下。

「拿走。」燕承南誤以為是宮人, 眼也不抬,意簡言駭。

燭光傾瀉, 照在他麵上,映得宛若泛著溫柔的暖色。教孟秋從他凝蹙的眉尖輾轉往下,看著他鴉睫低斂處的眼瞼那兒,一抹青痕淺淡。又不知鞠躬盡瘁了多久。

他正在批閱奏章,蘸墨舔筆罷了,枕腕而書。

因此, 孟秋又去瞧他案頭上,甚於堆到手邊的一疊子文書。的確是繁重到足以令人宵衣旰食的地步。

「叩叩」。

她再敲門,口中喚道,「陛下。」

實則燕承南並不太能聽出寄體的聲音, 畢竟孟秋這遭與他也沒相處過。

可鬼使神差的,他卻如似莫名意識到什麼,循聲望去——

是她。

兩廂對視,他良久沉默,讓孟秋略覺局促。

「那什麼……」孟秋不尷不尬的乾笑著,舉起藥碗朝他示意,打破凝滯的氛圍,小聲問他,「我先進來?」

他依舊一言不發。

「……或者我回去?」

仍不得應答。

孟秋輕顰著眉頭,望著他,有點發愁,像是不曉得該怎麼辦。

就在她有所退縮的時刻,燕承南才遲之又遲的擱下筆,開了尊口。

問她,「誰教你來的?」

「宣大人。」孟秋立即賣了他。

躲在廊簷下的宣柏不明所以,隔著一段距離,還在納罕他倆要作甚。

這邊,燕承南又是好一會兒沒作聲。

到風起後,寒意透過窗戶吹進屋,引得他皺眉掩唇,悶咳一下。大抵是不願被孟秋得知,他偏要強忍著,硬生生憋住了,半聲兒都不曾再出。

「病了就病了嘛……」孟秋迅速道,「也是宣大人說的。」

他靜默少頃,垂著眼,抿著唇,默默片刻工夫,卻又將麵前攤開的折子合起,挪到旁邊去。

是在為藥碗騰位置。

孟秋頓時意會,把它端正擺在他麵前。

瓷白一小盅,裡頭盛著茶褐色湯藥,經得晃盪而引起霧氣升騰飄散,苦香尤其濃鬱,打眼一瞧便教人食欲全無。

「要備點蜜餞……」嗎?

話音剛起,還未說完,他便抬手端起來,乾淨利落的昂首飲盡了。

再擱碗。

他斂眉垂目,神情平平靜靜,輕描淡寫的對孟秋道,「回去罷。」

「……」孟秋著實沒忍住問他,「不苦嗎?」

必然是很苦的。

可為著讓她安心,免得她空來一趟,燕承南即便寡言少語,也還是順著她的意思做了。

她既去意已決,是不願共他多相處的,又何必令她再勞心費神。

「無妨。」他語氣冷淡,意簡言駭,「小病罷了。」

「那您倒是得注意點兒啊……」

他不鹹不淡的應,「嗯。」

「晚上應該還有一碗藥?您記得喝。」

「嗯。」

「早點休息,明天再忙也不遲!」

「……嗯。」

「您也別怪宣大人多事,他是關心您呢。」

「……好。」

「那……」孟秋凝望著他,用目光將他眉眼描摹無數遍,刻在心頭,再落到口中,也隻是故作尋常的一句,「我走了。」

三五之夜,明月半牆。

到底還是舍不得的。

抑或說,想從她那兒得到確切的答案。

可應當是些微的廉恥心作祟,讓燕承南在表示過態度後,決絕地連一聲問詢都唯恐令她生厭。

是孟秋臨到門前,倏地停住腳步,側身問他,「您不準備納妃了嗎?」

「……」燕承南不答反問,「他都與你胡說些甚?」

「沒有啦,」她笑了一下,輕輕道,「您用我做幌子,也不太好。隻會……很麻煩的。」

他又不講話了。

「要是有人能照顧您……」孟秋倚著門框,手指緊緊扣在邊沿處,被明雕暗刻的紋理硌得生疼,可那些義正言辭的話,卻如何也說不出口。

她低下頭,盯著腳底被斜斜拉長的影子,猝然又問他,「你恨我嗎?」

尊稱被換掉的霎那,話音落到燕承南那兒,仿若在恍惚間,回到了去歲的月夜。

當時正值晚春,櫻杏桃梨次第開。現下殘雪猶寒,故穿庭樹作飛花。

燕承南聽聞自個兒答她,「受恩良多,無以為報,甚愧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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