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扇了我的風,以後就是我的人了(2 / 2)
局勢瞬間變了,黑8被杯蓋撞了一下,錯開了兩隻障礙球,直接滾到了袋口。
江浮心裡偷樂,麵上眉眼一彎,眼疾手快地推杆擊主球,主球滾過去和黑8輕輕一撞,黑8穩穩進袋。
鐵觀音不乾了,奓毛:「不算數,重來。」
江浮直起月要,微微嬰兒肥的臉讓她看起來少女感十足,但側麵已經初步定型的線條非常利落,眉眼精致,精致中又帶著英氣,最引人注目的是她自帶上揚的嘴角,唇峰很高,不笑的時候有點冷。
她一眼掃過去,臉上的表情是演技拙劣的裝腔作勢。球杆被她握在手中,自掌心到手背轉了兩圈,然後朝台球桌上一靠,腳起腳落,隻聽「哢嚓」一聲,球杆從中間斷裂,折成了兩半。
與此同時,唐意風拖著行李來到網吧,19號機子就在門邊,乾瘦的少年戴著耳機,敲擊著鍵盤的手十分靈活,非常忘我地沉浸在虛擬世界中大殺四方。
唐意風剛準備上前,一牆之隔的台球館就發出了一陣激烈的台球撞擊聲。
接著,前一秒還在罵隊友配合不好都是垃圾的網癮少年,下一秒就「噌」地站了起來,毫不拖遝地取下耳機往桌子上一甩,直接從椅子上翻跳出去,五秒鍾不到就沖到了隔壁台球館。
等唐意風再回神,隔壁台球館已經擠滿了人。
而網吧似乎一瞬間就空了三分之一,電腦屏幕上的英雄被拋棄後垂死掙紮了幾下,被對手一劍劈下來,空了血槽,畫麵灰了下去。
抬眼望過去,台球館裡,兩路人馬涇渭分明,分別由一個精瘦的少女和一個高大的紅毛男牽著頭。
少女身後的人在客觀數量上已經取得了絕對勝利,見狀,對麵的紅毛男眼皮抖了兩下,留下一句狠話:「江浮,你給老子等著!」
江浮。
莫名地,唐意風頭皮一麻,那個名字趁機鑽進了他的耳朵。
「餵,」江浮抱著手,裝模作樣地叫住了鐵觀音,「不是想要個說法嗎,就今天吧。單挑還是群戰,你選。」
鐵觀音扭頭:「你當我傻啊,你們那邊多少人,我這邊有幾個,我不會數數?」
江浮彎月要把斷了的球杆撿起來往台球桌上一扔,掀起眼皮看他:「那就單挑。」
眾目睽睽之下,被矮了自己一頭的女生下了戰書,接的話,贏了勝之不武,輸了就是垃圾;可要是不接的話,又會顯得自己十分沒魄力。
雙方開始僵持。
台球館就連著網吧,整個地下一層突然安靜,所有人的神經都繃緊起來,氣氛一度緊張,空氣似乎在燃燒,沉默卻火光四濺。
「110嗎?」
冷不丁地,聲音從江浮腦後飄來,純淨、低沉,和著負一層冷森森的空氣,讓她想起了前兩天跟毛尖他們一起看的那個恐怖片裡的某些鏡頭,她頭皮一緊,胃部觸電般地痙攣了一下。
聲音的主人確認信息之後,繼續:「前海負一樓有人聚眾鬧事……多少人?一,二,三,四……四十多個。」
眾人驚慌地回頭。
隻見連通著網吧和台球館的過道上,少年站在空調出風口,目光移過來,像是看到了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一副很倒胃口的表情。
接著,他繼續事不關己地報警:「還沒有打起來,但是快了……凶器?台球杆算嗎?」
快了?
什麼快了,沒有人要打架啊。
作為起鋼片區的帶頭人,見狀,江浮扒開人群,沖到唐意風身邊,跳起來一把抓住他拿手機的手,無害地一笑:「誤會,誤會。」
唐意風低頭,目光頓在江浮鼻頭一小片淡淡的雀斑上,對方掌心溫軟,力氣卻大得出奇。
他晃了晃手腕,江浮下意識地鬆開他,但把手機奪了過去,三兩句話把事情給圓了,然後掛掉。
回頭還手機,他那居高臨下的眼神中帶著熾熱的溫度,逼視她,直接又坦盪,讓人不自覺地就想認錯,沒錯也想說「對不起」的那種。
江浮被直視得心裡發毛,仔細看了他一眼,隻見他精短的頭發貼著頭皮,皮膚狀態很健康,眉目清明,臉部輪廓線條相當流暢,嘴角微微勾著,有種形容不出來的倔強。整個人以絕對強勢的姿態撞擊著她的感官,帥得十分打眼。
江浮腦海裡不自覺就飄過了「根正苗紅」四個字,接著全身跟過了電似的,沒來由地心跳一滯。
「表哥?」回過神的羅消風風火火地沖過來,求證,「你是我表哥唐意風吧?」
唐意風沖羅消點了點頭。
羅消馬上指著唐意風給江浮介紹:「我表哥,唐意風,首都來的那個。」然後又跟唐意風介紹,「我們『工哥』,江浮。水工江,所以叫工哥。」
對方再次投來的目光讓江浮不受控製地繃了一下腳尖,默默後退了兩厘米,眼神瞬間就軟了下來。連鐵觀音趁機帶著包紗廠的人溜走都沒去管了。
局麵緩和,唐意風顯然不想跟這個「水工江」互相認識,收回視線,向羅消伸出手,言簡意賅:「鑰匙。」
「哦,事情完了,一起回唄。」羅消看了看江浮,「工哥,跟鐵觀音的事兒算是結束了,對吧,工哥?」
工哥你妹啊工哥!
當著外人的麵這麼叫一個女孩子,人家的臉還要不要了。
江浮撓了撓耳根,如同平常那樣沖大家擺了擺手:「哎,都散了散了。」然後強行和唐意風搭訕,「原來是表哥啊!差點就大水沖了龍王廟,自家人不認識自家人了。」
「唐意風。」意思是我不叫「表哥」,你不要那麼厚臉皮地瞎認親戚。
但他可能不知道,刮風時的粉塵、冬天裡的霧霾、下雨後的汙水以及江浮的厚臉皮被視作向塘街道的「新四害」。
前三個治理治理可能還有得救,最後那個……
算了,不說也罷。
「別那麼見外嘛。」江浮笑的時候很有感染力,有一種能帶著別人不想笑也會跟著笑的能力,「一回生二回熟,再說四海之內皆兄弟,是不?」
唐意風接不上話,也不想搭理她。
「工哥你這樣不好吧,」毛尖將雞骨頭咬得「嘎嘣」響,嘴邊染了一層油,說話的時候還抽著鼻子,「你不能看人家長得帥就差別對待。怎麼不見你跟我們四海之內皆兄弟?」
江浮一臉嫌棄地看向毛尖:「你現在不要跟我說話,你耽誤了我整整一天時間,我火還沒消。」既然話題扯到這裡了,江浮順著繼續問,「台球杆是誰做的?」
被嫌棄的毛尖怏怏地退到後麵,徐長東舉手:「是我。我事先找周哥拿了一根廢了的,做了點手腳,不然你那細胳膊細腿的,一腳下去,廢的多半是你自己。」邀功,「你就說,細不細致、周不周到?」
「你把鐵觀音當傻子?回頭他要是反應過來了,我們起鋼的臉往哪兒擱?」這個話題不太能上台麵,江浮點到為止,接著回頭,換了一張臉,眼睛彎成兩個月牙,「表哥回家?一起啊!」
在江浮試圖去幫唐意風拿行李箱之前,唐意風上前一步,擋住了她的「魔爪」,自上而下地看了她一眼,目光中不乏警告:「別叫我表哥。」
江浮完全沒正行,往他身邊一湊:「那叫什麼?總不能一見麵就叫男朋友吧?」
我去!
毛尖一塊雞骨頭沒咬碎,直接咽了下去,嗆得要把肺給咳出來。
另外幾個乾脆瞪眼張嘴巴,一副要吞冰吐火的誇張模樣。
可能也是意識到自己逗過了,江浮乾咳了兩聲,給自己找個台階下:「嗬嗬,沒想到,表哥你是自由奔放型的啊。」
唐意風臉抽了一下:到底誰自由奔放?
之後連個形容詞都不想給她,扭身提上行李就走。
羅消正要追上去,被徐長東一把拉住:「消兒,再玩兩把唄,我差點就能升級了。再說這麼早回去乾什麼,小區沒電,家裡熱死個人。」
「可我表哥……」
「我回,你們玩吧,」江浮從羅消手上接過鑰匙,然後回頭對上毛尖,「別跟過來。」
毛尖可憐巴巴地望了一眼羅消和徐長東:「工哥這算是重色輕友?但工哥是什麼時候開竅的?」
羅消毫不擔心:「你那裝滿碳水化合物的腦袋,除了吃還能弄明白什麼?我們工哥對男生不都那樣嗎?」
毛尖搖頭:「可我瞧著,工哥看表哥的眼神不對。」
徐長東毫不客氣地打擊他:「你那眼睛都近視多少度了,哎,看這裡,」比畫了兩根手指頭,「這是幾?給你開個機子看動畫片?」
毛尖覺得他們說得很有道理,很乾脆地就放棄了自己的新發現:「嗯,你們要吃什麼,我去買。」
羅消已經重新回到機位上:「『小明的水』,要我偶像代言的那個。」
徐長東附和:「我也要。」
出了前海,太陽已經開始偏西,溫度卻有增無減。
從遠處刮過來的粉塵粘在唐意風睫毛上,讓他的視線變得有些模糊。
老實說,這麼一趟折騰下來,他是真的有點累了。
柳音打來電話的時候,他正站在路邊揮手攔出租車,不知道是不是他攔車的動作不得要領,明明都是空車,卻沒有一輛停車載客的。
「餵?」他退到商鋪遮陽棚下,接起電話。
「你怎麼不回我短信?」柳音問話,帶著點鼻音,像是剛睡醒。
不遠處,江浮跟著他,但沒湊過來,站在馬路邊,白色小背心配深色牛仔短褲,腳上是一雙人字拖。她露在外麵的皮膚曬成了小麥色,四肢細長勻稱,頭發綰在腦後,顯得脖子很長。
穿得不多,也不花哨,利利索索地站在太陽底下的樣子,美得很原始、很自然。
唐意風看得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回柳音。
對方又問了一遍:「你怎麼不回我短信?」
他回神,隨口瞎扯:「在走路,沒看到。」
對方追著不放:「你什麼時候才會回來呀?」
「放假。」
「那我可以去看你嗎?」
大概是天氣原因,唐意風被問得有些燥:「我有時間就回去。」
餘光有意無意地掃過去留在江浮身上,對方比他直白多了,坦坦盪盪地回望過來,帶上了一個燦爛過頭的笑。
唐意風一愣,居然忘了收回目光。
江浮像是什麼東西得逞了一樣,笑得有點欠。
唐意風走出陰涼地兒,繼續攔車。
這時,江浮忽然彎下月要,脫掉鞋拿在手上,在下一輛空車朝她開來的時候,趁著路上沒啥車,她猛地用力將鞋子扔過去砸在出租車的車前蓋上。
隻聽「嘭」的一聲,司機受了大驚下,慌忙踩住剎車,車子擦著地麵「刺啦」一聲停住。司機心頭火氣噴湧,頭從車窗伸出來,開口就是一通臭罵:「要死啊?」
江浮沒回嘴,走過去把鞋子撿起來,一臉吊兒郎當:「大叔,對不住了,帶一腳唄?」
司機餘怒未消:「帶你去哪兒,上西天嗎?不知道現在是換班時間?」
江浮忽然伸手按住車窗玻璃,表情沒變,也沒什麼正經:「大叔,我表哥剛從首都過來,您受累給帶一腳,首都同胞第一天來起州,總不能給別個留下壞印象,您說是不是?」
「帶……」後麵的話被江浮的目光堵在了嗓子眼,司機大叔下意識地覺得眼前這個小姑娘有點不好惹,馬上就妥協了,「哎,行行行,去哪兒,我看順不順路。」
江浮眼睛一亮:「起鋼家屬院,您肯定順路。」然後沖唐意風揮了揮手,「表哥,快點過來呀。」
這一套風騷的操作下來,把唐意風直接給看蒙了,完全沒聽電話裡的人在說什麼,總結:「我回去再打給你。」
出租車司機節約成本,摳得愣是沒開冷氣,高溫之下的風從兩邊大開的窗戶鑽進來,像是給臉上糊了一層膜,熱得讓人窒息。
江浮仰著脖子給自己散熱,臉上的汗不要錢似的往下流,滑過凹凸有致的鎖骨,鑽進了她的背心領口。
「表哥剛才跟女朋友打電話?」江浮沒話找話,咧嘴一笑,和曬黑的臉一對比,牙齒就顯得格外白。
唐意風坐姿非常端正,不像她,往那兒一坐就跟渾身沒長骨頭一樣,東倒西歪的。
「不是。」唐意風偏過頭垂眼看著她。
「不是就好,你這個年紀,還是要以學業為重啊。」
唐意風覺得有點好笑:這故作老成的口氣,教育誰呢!
江浮抬起手給自己扇風,看了一眼坐得四平八穩的唐意風,隨後把手移過去,將風都扇給他。
風不大,若有似無,對於這樣的高溫來說連杯水車薪都算不上,但那風裡帶著點小女生身上淡淡的香氣,扇得人心猿意馬。
唐意風扭過頭,想阻止,江浮就沖他眨眼、挑眉,裝可愛、裝無辜,殷勤獻得讓人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唐意風隻好悄無聲息地往邊上挪,她也跟著挪。
「你乾嗎?」忍無可忍的時候,唐意風問了句。
「嗯?」江浮繼續給他扇風,「不明顯嗎?」
唐意風是思考了之後才問的:「明顯什麼?」
「罩你呀,」江浮開口笑,麵上堆砌的虛張聲勢,一戳就破,「你看你這麼帥,不找個組織靠一靠,孤身一人多不安全!扇了我的風,以後就是我的人。」
特別補充:「我會對你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