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衡門之下,可以棲遲(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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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惟一覺得自己得了癌症,胃癌!

惡心、嘔吐、腹脹、食欲不振,上腹隱隱的疼痛。起初不在意,以為忍一忍就過去了。沒想到最近發作得密了起來,今晚實在撐不過去。她上網查了下,發覺自己的症狀與胃癌非常口勿合,整個人都傻了。「網上說,長期心理狀態不佳,壓抑、孤單、思念、人際關係緊張、生悶氣等,都能加劇胃癌的危險性。我現在的狀態就是這樣的。」

成功揉著額頭,耐著性子聽完。他的胃又是一陣痙攣,猛咽了兩口口水,腳尖抖了抖,「嗯,聽著是有幾份道理。那麼,網上沒告訴你下一步怎麼醫治?」

「有,手術治療、化學治療、放射治療、中醫治療、綜合治療!」單惟一一五一十地背誦。

「你選哪一種?」成功慢悠悠地站起身。

單惟一瞪大兩眼,以為自己聽錯了,這事不應該醫生拿主張麼?「我聽醫生的!」

「誰讓你來找我的?」成功上前一步,湊近單惟一的臉。她大概也是加了一夜的班,眼底下方黑黑的,一臉蠟黃。身上穿著檢修工的藍製服,左側心口向上印著四個字:四季空調。他翻出模糊的記憶,上次她似乎是說她在辦公室做小妹的,又跳槽了?

單惟一怯怯地往後縮,「急診室護士說醫生剛出門,讓我自己去喊,我追過去,看到一個白影」

成功打了個響指,明白了。她並不知道他是誰,當然,她更不會記得她曾潑了他一身的雪碧。

「醫生,我很嚴重麼?」單惟一緊張起來,「要不要通知我家人?」

「你住在哪?」成功脫下白大褂,從抽屜裡拿出手包。

「走十分鍾就到了。就是因為近,我才來這看病。其實這兒收費挺貴的。」

成功把工作了一夜的空調關掉,打開窗戶。東方微微發白,晨風穿過樹梢吹進室內,淡淡的清涼。樓下法國梧桐樹枝葉繁茂,葉片毛茸茸的,好像壓著一層薄薄的霧靄,葉子上的紋路都清晰可辨。

如此晴好的清晨,如此清潔的空氣,他應該已經回到家,洗好吃好,躺在床上補眠。可是這個單惟一卻把一切都擾亂了。有一股細細的惱火,順著脊梁,慢慢地爬上他的腦門。

「醫生,你為什麼不說話?」這樣的寂靜,給單惟一不安的心又添了一層恐慌。

成功左手拿起一支圓珠筆,他轉過身,看著單惟一。「你和誰一起住?」

「我哥不讓我和人合租,我就一個人。」

成功不動聲色,「哦,這樣啊!我聽了你的敘述,覺得我們可以給你換一種治療方式,不需要住院,也不需要花很多錢,但需要你好好地配合。」

單惟一就差彎月要作揖了,「好,好,隻要能治我的病,怎樣我都配合。」

「煮粥會麼?」

單惟一愕然地張大嘴巴。

「我們去你的租所。我們都必須好好地吃個早餐,然後才有力氣麵對生活中出現的意外。吃完,我給你寫藥方。哦,你不要有絲毫擔心,我是個醫生,醫德不算高,但還是有的。天都亮了,你可以把門開著。有什麼,對外叫一聲。」

單惟一臉一紅,「我不是不信任醫生」隻是為什麼要去她家?

「我姓成。」

「謝謝成醫生。」

「我一餓,思維就紊亂,不能正確地診斷你的病。如果你覺得為難,我也理解,你改天再來!」成功啪地聲扔下筆,迷人地一笑,做了個送客的手勢。

「不不為難,一點都不的。」單惟一聲音越來越小,笑得討好又小心。

「我都是為你好!」

單惟一感激不盡地笑笑。

確實不遠,出了醫院大門,經過一家小超市和一家水果鮮花店,拐進巷子裡,進了一個沒有名字的小區。幾幢上了年紀的公寓,牆角冒了一簇簇青苔,綠茵茵的。原先刷的牆漆早沒了顏色,一塊白,一塊黑,像老人臉上長的色斑。

「我住在三樓!」單惟一回了下頭,她不確定成功是不是真的要上去。

成功點頭,讓她繼續領路。

單惟一躬著身上樓,肩胛骨把衣服都撐得突出來,從背後看,像個發育不良的高中女生。生活有這麼艱難?成功蹙起了眉頭。

門一開,成功先舒適地深吸了一口氣。單惟一雖然很傻很天真,但是個勤快的女子。三四十平米的小公寓,收拾得有模有樣,每一塊區域都各盡其能。粗陋的家具搭配一些簡單的小布藝,一下子就多了點別致的情趣。

讓成功感到驚奇的是,小陽台上栽了幾盆植物,不是花,不是草,而是蔬菜。每盆都用細細的竹枝搭成架子,藤蔓攀附而上。一盆是小番茄,紅紅的果子掛滿枝頭。中間的盆是絲瓜,嫩黃的花朵朵擠著。一盆是黃瓜,青色的瓜身上綴著隔夜的露珠,在晨光裡,青翠欲滴。

咕咚,成功羞恥地聽到自己咽口水的聲音。

他朝廚房看了一眼,單惟一正趴在水池邊忙碌。猶豫就是一秒鍾的事,他隨手摘下一根黃瓜,用袋中的手絹擦了擦。他相信,這絕對是有機食品,露水是沾了塵埃,但不代表自來水就有多乾淨。何況人在餓得要暈厥時,是不會考慮太多的。

「你摘黃瓜了?」單惟一把電飯鍋插上電,甩著兩手從廚房出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成功看看咬了一半的黃瓜,說實話,味道比超市買的是好一點。「嗯!」他沒否認,罪證在手上呢!

單惟一心痛地跑上前,扌莫扌莫瓜藤,都快哭了,「它們還沒長大。」

「長大後,你準備用來製作標本?」

「不是。」

成功哦了一聲,兩口解決了剩下的黃瓜,「那你就假裝它現在已經很大了,反正命運是一樣的。」

「不一樣的。」單惟一較真地把眼瞪得溜圓,「我試種了幾次才成功,我要記錄它長大的過程,拍下照片,發到我的微博上。」

成功用一種嶄新的目光打量單惟一,「你原來還是個微博控。」

單惟一小小的耳朵通紅通紅,小臉上難得閃爍著自信的光輝,「我還不太會玩。」

「你喜歡農藝?」成功緩緩地把視線挪向小番茄,看上去也不錯的樣子。

單惟一仿佛遇到了知音,激動得講話都發抖了,「嗯,我最愛看央視七套的農藝節目,裡麵有講果樹的栽培、蔬菜的種植夏天的時候,葡萄累累地掛著,隔著屏幕,都能聞到那種甜香。蘋果成熟時,一顆顆,紅彤彤的,我情不自禁都會咽口水,還有草莓、梨、山楂,漫山遍野,看過去,真的好美,讓人想畫畫、想唱歌」

砰!廚房裡突地傳來一聲巨響。

成功看看單惟一,單惟一捂著嘴巴,一臉驚懼。

下一秒,成功就往廚房跑。微波爐的門開著,從裡到外,蛋殼,蛋液,爆得都是。

「你在微波爐裡煮雞蛋?」成功問。

「我想單吃粥沒營養,就煮了雞蛋。本來想煎的,但我不能冷落你太久,圖省事,就」

「你簡直是無藥可救。」成功暴跳如雷,揮著手臂高聲咆哮。蛋殼受熱就會膨脹、爆炸,這是件非常危險的事。這麼簡單的常識,白癡都懂的。

單惟一扶著門框,麵如死灰,「我病得已經這麼嚴重了?」

「是的,病入膏肓,神仙都無回天之術。」成功咬牙切齒。

單惟一定定地看著他,然後,眼皮堅強地眨了幾眨,整個人一軟,暈倒在地上。

這個早晨注定是混亂的,所以時光流動得有點緩慢。

他們又回到了急診室。

成功沮喪地看看角落裡一臉灰白的單惟一,坐姿筆直,雙膝並攏,緊繃的表情下麵隱藏著強撐的堅強。她應該能察覺他的注視,但她不回應。在她那本不太厚、詞匯也不豐富的人生字典裡,他該列入「壞人」這類。

「你缺德不缺德呀,人家一個慢性胃炎硬被你說成胃癌,瞧,嚇成那樣。」忙碌了一夜的急診醫生遞上兩個藥袋,難得抓到成功的尾巴,趁機揶揄一把。

成功恨恨地咬牙,「別質疑我的水準,我可什麼都沒說。」

「呃,那成理事是做了一次雷鋒?哈,說個笑話給你聽,有一女人上廁所,蹲下後發現沒手紙了,正著急時,從擋板的下麵塞過來兩張紙。她一慌,問道:誰。對麵一男人回道:雷鋒!」

「去,去,你多久沒刷牙了,這麼臭!」成功給了急診醫生一拳,樂了。

急診醫生收拾收拾下班回家,成功領著單惟一出來。他讓她照著藥袋上的說明吃藥,不能多吃也不能漏吃。然後,她朝大門方向走去,他去停車場。兩人背道而馳、漸行漸遠。

當成功把車開出來,出大門時,發覺單惟一倚著路邊的一棵大樹,頭仰著,眼緊閉。初升的陽光零落地從樹梢間照下來,她的臉一半兒明一半兒暗。她仿佛在深吸早晨清潔的空氣,又仿佛在感慨自己絕境逢生。

這時,成功應該腳下油門一踩,車嗖地下從她麵前駛過。但是,那腳像不聽使喚了。成功握著方向盤的雙手緊了鬆,鬆了緊,最後,關了引擎,推門下車。從道德上講,他欠她幾句解釋。

於是,當單惟一睜開眼,麵對的又是成功這張放大的俊容。她條件反射地抱住了樹。

她的眼角濕濕的,來不及躲藏的淚珠掛在睫毛上。

成功怔了下,瘋了,他居然有種莫名的罪惡感,「那個我和你講,我並不是故意嚇你的,因為我的胃也不好,你講的症狀我都清楚。我是想等吃早飯時,好好地給你講解」那種煩躁、無力的感覺又上來了,怎麼聽著都像詭辯,「就是這樣吧!這種胃藥呢,疼得不行的時候吃兩顆。但,是藥就三分毒,我不建議你吃藥,盡量調整飲食。胃病是慢性的,沒有良藥能徹底治愈,食療最佳。你吃飯不定時?」

單惟一鬆開樹乾,雙手背在身後,目光落在自己的腳尖上,「現在是空調的銷售旺季,售後服務部最忙,又是送貨,又是安裝、維修,單子多成了山,走路都要小跑」

「那就把飯錢直接給省了?」和單惟一講話,成功不知覺就要撥高音量。

「我想好好地做一份工作,在一個地方呆久一點。不耕耘哪有收獲。北京這麼熱,如果工作再失去,日子就更難熬了。」

「這種白癡樣的工作有什麼好珍惜的,到哪找不到。」吼完,成功立刻就後悔了,他佯裝咳了幾聲,把火氣處理成溫和,「男人才在外打拚,姑娘家還是離父母近點比較好,方便有個照顧。」

「哪份工作不辛苦呢,成醫生胃不好,不也堅持在上夜班。」

成功笑了,這個單惟一反將他一軍,心情奇特地好了,胃仿佛也不那麼疼了。怨家確實宜解不宜結。「是啊,是啊,都不容易。去書店買本養胃的食譜,有時間就照著做做。下次有病要來醫院檢查,上網是沒用的。不然,你不是病死的,是給自己嚇死的。」

「謝謝成醫生。」卸去心頭大石,單惟一不那麼驚慌失措、戰戰兢兢,小臉上露出這個年紀該有的燦爛笑意,如羞答答的迎春花徐徐綻放。

成功一路愉快地飛車回家。

成功自己在外有公寓,成夫人嚷嚷著家裡太清靜,要求成功一周裡有一兩天住在家裡。成夫人在圖書館工作,現在是半退休狀態,以養花、練瑜伽來充實生活。原先,成功家和卓明在一個胡同裡。因為成夫人和成瑋都不喜歡四合院,成書記便把家搬到一幢哥特式的帶院子的別墅。別墅有點年紀,解放前,是一位德國的傳教士住,那人是園藝愛好者,花圃侍弄得很有特色,每個季節,都是不同的風景。文革時,這裡奇跡般的一點都沒受到毀壞。這花圃讓歐燦很羨慕,不止一次向卓明念叨也想換個環境。卓明喜歡四合院,現在更有喜歡的理由。帆帆太小,屋裡屋外的,撒開小腿跑,要是有個樓梯,多危險。這一說,歐燦以後就沒再提過這話。她是聰明人,懂得適可而止。

家裡有客人,還是貴客。隻有貴客,成夫人才會熱情地領著參觀她的花圃,並作詳細的講解。

「這是劉阿姨,這是她的女兒尚佳,在英國讀心理學碩士,回國休暑假。」木槿樹下,成夫人喊住了成功。

這還一天的大太陽,樹葉紋絲不動。成功眼前金星直冒,他勉強站了一會,禮貌寒暄幾句,便進屋了。

「臉色平時不是這樣的,有個緊急手術,忙了一夜,太累了!」成夫人說道。

「嗯嗯,年紀是不小,但還是蠻帥的。佳佳,你覺得呢?」劉阿姨問。

成功甩掉腳上的皮鞋,擰了擰眉,噔噔上樓。洗了個澡,不想胃的事了,先睡覺。眼剛閉上,阿姨敲門,讓他休息下就下樓陪客人。

不過半小時,成夫人親自上來催了。「年輕人,一宿兩宿的不睡,有什麼大不了。」

成功是孝順孩子,從不讓成夫人為難,換了身家居裝就下樓了。表麵上溫文爾雅、知書達禮,內心裡其實已是怒火熊熊。他成功什麼時候淪落成換季產品、需要大促銷了?

坐在他對麵的尚佳,談不上漂亮,也談不上醜,扔人群裡一會半會淹沒不了,但也不會浮太久。如果硬要找優點,就是自我感覺還不錯。從進屋,尖下巴一直抬著,眼角吊著,看什麼都滿不在乎的樣。

「我還養了盆蘭花,在花房。」沒坐多久,成夫人找了個借口,拉著劉阿姨閃人。

成功失笑,他媽媽是韓劇看多了,把生活演繹成了戲劇。一隻手端茶杯,一隻手臂搭在沙發背上,雙腿疊起,用細節性很強的目光打量著尚佳。他到要看她的心理承受能力有多強。

開始,尚佳挺沉得住氣,但不一會,先是耳朵紅了,然後是脖頸,再是整張臉,最後,手腳僵硬,尖下巴耷拉下來。「媽媽說是來看望一個朋友,我並不知她的用意。」

成功鼓勵地笑了笑,把果盤往尚佳麵前推了推。狗屁心理學,原來也就這麼點本事。

「或許我們年齡是相當、家境也差不多,我承認,你長得也超出我的想象,但是我不能接受你是一位婦產醫生。」可能情緒波動太大,尚佳的音量有點尖。「我不是要求你一定是位處男,可是你對女人身體的熟悉比我還多,我覺得這太荒唐、太可怕。你是基於什麼目的選修婦產科的?」

成功放下茶杯,不以為然地傾傾嘴角,「當然是為了多看女人呀!」

「你」尚佳騰地站起來,「你原來這麼的無恥。」

「抱歉,我真的不高尚。但和我一起也有好處,最起碼看婦科病,不需要花錢。要不考慮下?」

「你才得婦科病。」尚佳羞惱得脹紅了臉,眼睛眨個不停,拎起包包,憤怒中,都找不著門。

成功禮貌地起身為她引路。「英國的天氣不太好,住得慣麼?」名字叫尚佳,人一點也不上佳。

尚佳視他如空氣,高昂著頭。

成功雙手插入褲袋,慵懶地聳了聳肩,「我聽說國內十萬紈絝子弟養活了國外百所野雞大學,有這回事麼?」

尚佳牙齒咬得咯咯直響,她回過頭,「你以為你又是個什麼東西,惡心、猥褻,心懷不軌!」

成功溫柔地用食指壓住她的嘴唇,「淑女是不能罵人的,嗯?」真是無趣,一挑釁,就蹦成了個球。

尚佳拂開他的手,不顧形象地對著草坪吐了幾口,扭身直跑,仿佛身後是洪水猛獸。

成功眯起眼,看了看天上的烈日。強光刺得眼睛睜不開,他低下頭,適應了好一會,才看清腳邊是一株盛開的芍藥,碩大的花瓣裡,有隻蜜蜂。蜜蜂探頭探腦,順著花蕊轉了一圈,停著不動了。

成功捏起蜜蜂,朝空中一甩。

蜜蜂拍拍翅膀,飛到空中,又緩緩落入花蕊。

笨!成功罵了句,回屋吹冷氣。

沒有達到預期目的,成夫人心情很不好。「真的很般配,兩個人都是醫生,年齡相當,有共同語言,兩家人又熟悉,都好呀!」

成功委屈道:「媽,你要給我找,也得找個好的,她看上去都沒媽漂亮。」

成夫人寵溺又無奈地笑了,「知道了,你的事我再也不管。」

成功給了媽媽一個大大的擁抱,「不就找個媳婦麼,包我身上。」

午休也沒休好。醫院來電話,那顆星說痛,叫喚得看護害怕起來,讓成功趕快回醫院看看。

成功沒好氣地回道:「她再叫就給她注射安靜劑。」

看護嗬嗬陪著笑,「成理事,你還是來一趟吧!」

成功罵罵咧咧地起床。路上的辰光,不知是不是尚佳的話觸動了他心底的什麼,他真的想了下為什麼選擇做婦產科醫生的理由。理由並不偉大,就是他愛挑戰,愛做常人不敢做的事,不走尋常路,還要走得非常精彩。從手術室出來,或者是安撫了一位羞臊的病人後,會有一點成就感,但有時,也會有沉重的無力感。

尚佳的話代表了大部分女人的心理,一個男人比自己還了解自己的身體,真的非常可怕。時代發展到現在,滿大街可以張貼披著白紗的胴體,網站上隨時可見裸露的圖片,但女子對自己的身體還是嚴守密防,這是她們最後的底限。她們隻願與親密的人分享。生病是一件無奈的事,如果對方是位女性醫生,她們會適然些。

他的醫術再高明,她們能理智地說服自己忍受羞澀,但如果做男友,得有一顆多強壯的心髒。

成功說不清前前後後換過幾位女友了,也曾有過令他動過結婚念頭的,但最後撤軍的不是他,而是她們。

在醫生的眼裡,病人應該沒有性別,這些道理,她們懂。但道理從來都是隻講給別人聽的。

有一個曾經建議成功轉做行政,他們家有這個資源,也能找到平台,成功也有能力。

成功笑嘻嘻地問:寶貝兒,你覺得我很讓你丟臉麼?

不是,我就覺得你現在是大材小用。

如果我堅持,你就沒辦法繼續喜歡我了?

為什麼要堅持,難道你非得做這個才能活下去?

對!成功回答得非常肯定。

甜蜜的約會,結果兩人不歡而散,再也沒有聯係,相見亦如路人。

成功常想起一句話: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成書記的兒子應該就是英武、剛健的少將,如卓紹華。成功這樣,在他人眼中,簡直就是一另類。仿佛放著陽光大道不走,去擠那獨木橋。

成功偏偏就是不信邪,他就要做個另類,哪怕是個敗類。

換好衣服走進病房,花團錦簇,成功嗆了一鼻子花香,板著個臉,拎了兩隻花藍朝外一扔,嚴厲斥道:「空氣混濁成這樣,這裡到底是病房還是舞台?」

那顆星的助理嗬嗬陪著笑,「不好意思,我們隻是想給病房添點色彩!」

「酒店色彩豐富,要不換個房間?」

助理頭一埋,扌莫扌莫鼻子,不再敢吭聲了。

成功又把窗戶打開,等花香淡了點,才過去給那顆星檢查了一番,傷口非常好,各項指標也正常。成功冷冷笑了下,低下頭,朝那顆星笑得很邪魅。「女士,現在藥品的回扣率是不低,但我們醫院這方麵抓得很好,藥品質量都是達標的。這個止痛棒應該沒問題。其實你不叫,我們都知道母親誕生的過程是艱辛而又偉大的。」

星大氣都不敢出,沒有化妝的素顏紅一塊白一塊。

兩個孩子表現不錯,一人一隻嬰兒籃,睡得香香的。「我以為你已經有足夠自信的資本!」

星合上眼簾,顫栗的眼睫泄漏了她心底的情緒。

「成醫生,到底怎麼回事?」看護隨著成功走出病房。

「這不是母憑子貴麼,在向老公撒嬌邀寵呢!」

看護做了個醒悟的神情,隨即鄙夷地哼了聲,「真會作!」

成功大笑,作,本來就是她的工作。

今天沒有專家門診,成功手上就那顆星一個病人,住院部裡轉了一圈,和同事們打了聲招呼,成功去了中藥房。藥劑師配了當歸、黃芪還有雪蓮,另外加了一點薄荷葉,磨成粉末,做成藥丸,方便服用。成功又要了點珍珠粉外敷。

「給誰用,女朋友?」藥劑師問。

成功小心地裝進口袋,「要是女朋友,我哪裡舍得讓她曬成那樣,再事後補救。我會買一堆的化妝品,砌牆似的也把她給砌白了。謝啦!」

成功看了下時間,這個時候去軍區大院,呂姨正好做晚飯,他可以和小帆帆玩一會,再吃完晚飯回家。不知呂姨今晚會做什麼。有道杏仁豆腐,是呂姨的一絕,很久沒吃到了,今天要暗示下。

他按下電梯,準備去地下停車場,眼睛隨意一瞟,就瞧見前麵走廊上,單惟一手裡捧著個袋子,經過一個門,朝裡看一眼,頭扭得挺靈活。

成功站著沒動。

門診樓下午不是很忙碌,走廊裡人流稀少,濃重的消毒水味在上空飄來盪去。成功很好奇單惟一要找的人是誰。

當!電梯門在身後開了,一對男女從裡麵出來,成功往旁邊讓了讓。女子慘白的臉色,男子內疚的樣,成功一瞧就是剛做過人流手術的。單惟一下意識地朝這邊看過來,突然,她像撞見鬼似的,扭身鑽進了旁邊的洗手間內。

成功捏著下巴,玩味地朝洗手間走過去。

五分鍾不到,洗手間裡探出一個頭,緊張地兩邊看看,儼然驚嚇過度後自我寬慰地拍拍心口。

成功咳了一聲。

「成醫生,這麼巧,我正要找你。」單惟一歡喜地叫起來。

「你到這裡找我?」成功興趣盎然地指指女洗手間上方貼著的一個女子頭像。

單惟一嗬嗬笑。笑的時候,目光偷偷瞟著走廊的出口處,。

「遇見熟人了?」不是成功聰明,單惟一的臉就是個中文顯示屏,什麼都明明白白寫著。

單惟一慌亂地點了下頭,「我先去了急診室的辦公室,說找成醫生,他們說醫院裡陳醫生多了去,問我找哪位。我也形容不出來,就一間間地找。嗬!」不自然地皺了皺鼻子。

「想去我辦公室參觀參觀?」

單惟一急忙搖頭,「不是,我就是來向成醫生道聲謝。我聽你的話今天去書城買了食譜,下午我做了糯米麥粥,上麵說補腸胃、強氣力、養心神、斂虛汗。我做多了,順便給你捎了點。這樣,你晚上加班胃就不會疼了。我還摘了番茄和黃瓜,做餐後水果。」

成功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懷中的袋子:「你抱著它剛才去了哪?」

單惟一回頭看看,啊地瞪大眼睛,「我我包得很嚴的」

成功無語問蒼天,蒼天亦無語。

他將她領到病人吹風的一個大露台,上麵有石桌,還有幾張石凳。袋子撕開,露出兩隻保鮮盒,一個裡麵裝著黃瓜、番茄,一個裝的是粥。粥熬得很稠,還別具匠心地撒了個層黑芝麻,做成一個楓葉形。

胃飢渴地抽了下。

成功默然看著桌上的保鮮盒,他不知自己是吃還是不吃!

「你很怕那個熟人?」最後,他選擇了漠視。

單惟一十指絞著,神情糾結。她的臉色比早晨好了點,清瘦的麵頰泛著粉色,原來她有一個美麗秀挺的鼻梁、一對秀氣的耳朵。

「她是我上個部門的經理。她交給我一項工作,我搞砸了。」

哦,是那個和別的男人出去約會的經理,成功想起剛才那女子慘白的麵容,嘴角邪邪地彎起。果真出來玩,總是要還的。

「我代她去參加產品訂貨會。那時,我剛到那個部門,做些倒茶影印的工作,對工作什麼都不了解。臨時趕去訂貨會,準備倉促,客戶們要求我介紹一些情況,我回答不上來。回來後,總經理沒多說,把她降了職。」

英明的領導!「她覺得你向總經理告了狀,於是把你排擠出那個部門?」

單惟一苦澀地嘆了口氣,「總經理長什麼樣,我都不知,怎麼告狀?她是嫌棄我沒用,壞了她的事。」

「那是她自作自受,你應該理直氣壯地與她對視,剛才躲什麼?」成功恨鐵不成鋼地說道。

單惟一好半天沒說話。「和她一起的那個男人不是她老公,我怕她難堪。」

「你簡直是自作多情。」成功又氣上了。

「我也是保護自己,要是有什麼風聲傳出去,她會更恨我。」

「你沒有嘴麼,不會反駁,不會據理力爭。你太懦弱。其實這就是一個好機會,用手機拍下來,好好整她一把。」成功把石桌捶得咚咚直響。

單惟一到是非常平靜,「強悍不是背後搞小動作、玩心機,要靠真本事。在沒有強悍的資格前,我必須懦弱。適者才能生存。」

是生存而不是生活。

成功仿佛看到麵前一株被風雪壓跨的鬆樹,在寒風中默默忍耐著。它知道冬天終究過去,春天就要來到。此刻的一切,都是暫時的。他的天空下四季如春,沒有經歷過嚴寒酷暑。他無法理解這樣卑微的人生,但他卻不能不敬佩。天才是少數,受命運偏愛的是少數,春風得意的是少數,餘下的大多數,都是平凡又普通。平凡而又普通的人生又能譜寫出什麼華麗篇章!

「這麼辛苦為什麼呢?」他動容地問道。她的春天又是什麼樣的畫麵?

單惟一雙眸一亮,「我辛苦並快樂著。」

「快樂的理由是什麼?」

這個問題,單惟一守口如瓶,任成功怎麼誘哄,她都不說。

「下次再受氣的時候,別憋著,罵出來。」成功骨子裡的好為人師又冒了出來。

單惟一笑,羞羞的。

「我教你!在紙上寫上那個給你氣受的人的名字,對著罵:操他媽的!」

單惟一把臉別開,嘴巴抿得緊緊的。

「這個方法很靈。來,跟著我念:操他媽的!」成功催眠道。

單惟一聲如蚊蠅。

「罵人不要這樣溫柔,得凶狠、猙獰,帶著殺氣。操他媽的。」他模擬了一遍,接著,他又用不同的方言、語言連著罵了十二遍「操他媽的」。

「成醫生,你真的很淵博!」單惟一對成功崇拜得五體投地。

成功自豪地擼擼頭發,他沒告訴單惟一,他不止會說十二種「操他媽的」,他還會說十二種「我喜歡你」。

在英文裡,喜歡是like,愛是love,都是以l開頭,以e結尾,都有想與對方親近的意思,但真正的含義卻相差很多。喜歡,很容易,很簡單,而愛,很難。

成功說過很多次「我喜歡你」,但「我愛你」這三個字,他從未對任何人說過。如果有一天,他愛上了某個人,那麼他會說出這三個字,隻用地地道道的北京話,不讓她猜。

但是她在哪呢?

「成醫生,你的手機響了!」單惟一的提醒打斷他的沉思。

寧檬!成功看著這個名字,薄唇撇了下。不是刻意,在上海分開後,他們一直沒有聯係,彼此都忙吧!他轉身走到了露台的另一側。單惟一沒有打擾他,把保鮮盒裝回袋子,她知道成醫生不會吃這些的。自嘲地吐了下舌頭,悄然離開。

給成功打這通電話,寧檬差點把手機給捏爛了。輾轉反側,尋尋覓覓,不得不承認自己是賊心不死。成功這樣的男人,不是過個村換個店就能遇到的。見識過成功的魅力,其他的男人根本無法入眼,不談廝守百年了。所以寧檬即使明知前路險阻,還是說服自己又一次逆流而上。

成功雖然沒說愛她,可是也沒說不愛她呀!

機會在於把握,不適合等候。

有多少人的愛情之路是一馬平川,婚姻都是苦盡甘來。

夏夜天黑得慢,約會訂在七點。寧檬沒讓成功來接,自己打車過去的。剛下過一場雨,街道乾淨透亮。雨後的晚霞照在路麵上,使街道明亮得有些耀眼。穿過馬路的時候,寧檬看見成功正推開餐廳那扇有些厚重的木門,背影很有型、挺撥、瀟灑。

寧檬的心怦然加速,掌心都出了汗。

餐廳是成功選的,小資情調濃鬱,到處是綠色的植物,藤蔓攀爬。天花板上有七種顏色的燈,燈光流溢,光束溫柔盪漾。氣氛安靜,背景總是經典音樂。流行音樂讓人浮躁,經典音樂卻有助有洗滌心靈。空氣裡可以聞到茶和飯菜繚繞的香味,就餐的人淺淺微笑、輕聲交談。

「最近怎樣?」成功替寧檬拉開椅子,禮貌斯文得像初次見麵。

寧檬腦海裡一片慌亂,這樣的成功讓她不知如何招架。「就那樣吧!你呢?」她掩飾地接過服務生遞來的菜單,假裝很認真地看著。一縷頭發落在肩前,她用食指纏來繞去。

「木瓜燉魚翅,椒鹽對蝦,刺生拚盤」成功點了一堆生猛海鮮,朝寧檬笑笑,「我也老樣子!」

寧檬心裡麵堆積了許多問題,一時不知從何說起。脫口而出的是「我想換個工作。」

這個念頭在寧檬腦中盤桓了有些日子。她和小艾、諸航同樣學的計算機專業,小艾現在在馳騁美工部很受重用,前幾天又漲薪水了,諸航就更別提了。她也是被公司以計算機人才招聘進去的,剛開始,還沾點專業的光。後來,不知在哪個場合發了光,被公關部經理看中,把她要了過去。公關部的工作,說起來很光鮮,與客戶接洽,酬勞不低,獎金不少,其實吃的就是青春飯,賣的就是姿容、口才、酒量。不知道喝醉過多少次,吐得不像個人樣,在餐廳的洗手間,看著鏡中頭發散亂、眼神迷離的女人,自己都被嚇著。有些不老實的客戶,還得集中精力,用微笑化乾戈,鬥智鬥勇。

專業一天天生疏,臉色日漸憔悴,青春慢慢流逝,心疲累不堪,不用別人提醒,寧檬自己也覺得恐慌。

她想要一份受人尊重的工作,一份穩定的收入,在北京有一個保障。

「哦,想去哪裡,需要我幫忙嗎?」成功問道。

寧檬看著成功,目光溫和,表情真摯,不像是敷衍,但,這不是她想要的。如果是朋友,不該問問為什麼要換工作,現在的工作做得不開心麼,有沒受什麼委屈。他沒有問,什麼都沒有,可能以為她給他打電話,就是想找他幫這個忙,而他很給她麵子。

「不用,我自己會留意的。」寧檬勉強一笑。

「別太小看我,這點人脈我還是有的。該利用時就利用。」成功擠了擠眼。「哦,這個,你交給那隻豬,曬傷的藥。」成功從口袋裡掏出中藥包。

「你乾嗎不自己給她?」

「不想見,太醜!叮囑她別懶,不然沒有效果。」

寧檬感到心尖有點發涼,不禁妒忌起諸航來。從前,成功也是這樣揶揄她、調侃她、捉弄她。什麼時候起,成功對她的態度變得這麼正經了。正經的成功,就像穿了套厚重的盔甲,再銳利的矛,都戳不穿他的心。

吃海鮮配紅酒,成功要開車,隻倒了一點,給寧檬倒了半杯。菜一道道上來,富麗堂皇地擺了,看著就是很好吃的樣。成功盛情周道地替寧檬布菜、倒酒。當寧檬被芥茉辣出眼淚時,他忙不迭遞紙巾,問長問短。席間,他說趣聞,逗寧檬笑。

音樂似有若無,美酒醇正芬芳,對麵的男人賞心悅目,寧檬的心卻像抓不住似的,一個勁地下沉,不知沉向哪個深淵。

真的沒有那份命麼?寧檬眼看著窗外來來往往的男女,覺得上帝隻造男人和女人,不是讓他們做伴侶,而是做主仆。不然怎麼會無力地認為,自己的幸福與快樂掌控在另一個人手中。

期待很久的一頓飯,結果吃得寡然無味。

買單出來,成功說晚上要值夜班,得回醫院看看。寧檬到嘴邊的「去哪裡坐坐」的話,一點一點又咽回肚中。

成功把車停在小區門口,他走路送寧檬到公寓樓下。

兩個人靜靜地走,挨得很近,寧檬能觸碰到成功的衣袖,聞得見他身上隱隱的藥水味。

寧檬又搬了一次家,現在的家是精裝修的單身公寓,設施齊全,寧檬又花了心思布置了一番,她還想買隻可愛的吉娃娃。小艾來參觀過,說:我覺得你是準備單身到老,你瞧瞧,這屋子哪個地方需要個男人。

寧檬呆住,這是某個瑪雅預言?

「上去吧!」成功向她伸出手去,露出一個普度眾生的微笑。他的手放在她的頭頂上,輕輕拍了拍。

這一刻,寧檬鼓起了全部的勇氣,「同事從馬來西亞給我帶了點咖啡,很不錯。」

他們站在一棵高大的梧桐樹下,茂密的梧桐葉遮住了燈光與星光。盡管黑,但他們彼此看得見。她眼中閃動的情感,他可以完完全全看得清。是的,她想要表達的情意都在裡麵。透過黑漆漆的夜,他能讀出來。

她的呼吸悄悄亂了。

「下次好不好,病人在等呢!」成功沒動,隻是嗓音沙啞了。

「嗯,路上開車小心!」寧檬都不敢再看成功,狼狽地逃進了電梯。

電梯上行緩慢,她聽到自己的心跳有多快,她知道成功還站在樓下,會等到她房間的燈亮起,才會離去。

他總是這麼的溫柔、體貼。溫柔,如同一張網,才將她牢牢圈住。可是,他的溫柔卻不願隻屬於她。

寧檬捂住臉,她想我都乾了些什麼啊,沒留半點兒後退的餘地,下一次,如果他不打電話來,她該找什麼理由再找他呢?

小艾打來了電話,她沒接。小艾又轉撥座機,聲音幸福滿懷。「寧檬,幫我出個主意,我婚禮找誰來證婚。馬總行麼,他是我最敬重的人。可是不太好意思開口,他可是大忙人。如果找豬去說,他大概不會推辭的。豬今天發了張照片給我,她和她兒子去遊樂場了。看著,看著,我也想生個娃哈哈!」

寧檬閉上眼,她聽不見,聽見了也笑不出來。為什麼別人的幸福那麼容易,她的卻這麼難?

一陣風穿室而過,星光被烏雲遮住,雨,又淅淅瀝瀝下了起來。

媽的!成功對著天空低咒了一句。每一次說謊,他都會這樣。

寧檬房間的燈亮了,橙黃色的,陽台外麵有一個鐵製的花籃,裡麵長著蘭草。他知道那是塑料的,一年四季,碧綠得失真。

他覺得今晚的自己有點殘忍,和寧檬戲來戲去這麼久,人家當了真,他卻在裝傻,這非常不厚道。但是怎敢不裝傻,這一上去,就不再是遊戲。不是遊戲,那他怎麼定位她,他沒想好。男歡女愛,沒有法律規定必須要結婚。他在寧檬眼中看到的是,她期待的不隻是愛,而是婚姻。

這個,他現在給不了她。給不了,就必須擺正態度!

隻是寧檬羞慚的樣,看著讓他有點心疼。成功又罵了一句。

為了證明自己沒有說謊,成功真的把車開回了醫院。急診大樓前停了輛警車,成功熟視無睹。現在的馬路殺手特別多,每天都有車禍發生。腦外科與骨科的病房,人滿為患。

從停車場出來,他想著去一趟辦公室,看看單惟一的那個經理今天的人流手術是誰做的,再問問當時的情況。

電梯從頂樓下來,等了很久,兩個警察從裡麵出來,負責總務的副院長陪著,三人的臉色都很沉重。

「出什麼事了?」成功頷首。

副院長嘆了口氣:「晚飯時間,檔案室失竊了。」

成功眉心蹙成個結,他沒聽錯吧,是檔案室不是財務室?就是財務室,也沒什麼機會的。他為了一睹諸航傳說中大姐的真容,打聽到諸盈在銀行工作,於是盡力慫恿財務科長把醫院所有的業務都挪去了諸盈那裡。銀行每天下班前,都會有輛運鈔車過來拿錢。第一天,諸盈就來了。成功特地跑過去打招呼。一點都沒失望,諸盈就是他想象中的樣子。和諸航相像,但比諸航溫婉、細膩,說話文氣。他自我介紹是諸航的朋友,諸盈立刻就會意過來。晚上,諸盈請成功吃飯。他坦然地接受了。真是一次快樂的晚餐,他聽到了許多諸航兒時的趣事,聽到了鳳凰古城許多有趣的民俗。吃完,他搶著買單,諸盈拉住他,我是大姐呢!那溫柔親切的目光,那輕憐關心的口口勿,哎喲,他舉手投降。似乎成書記成夫人都不敢把他當孩子,諸盈看著比他不過大幾歲的樣子,可是他不敢逾距,乖乖地聽從諸盈的指揮,又一次在心中對著卓紹華咬牙切齒,這小子真他媽的好命,連嶽母都這麼與眾不同。

醫院的檔案室不同於別的檔案室,純粹就是存放資料,談不上秘密。小偷跑錯地了?

「沒有,他應該預先采好點的,並沒有亂翻,隻取走了他想要的東西。」其中一個警察看出成功的疑惑,說道。

「他想要什麼?」成功納悶。

「前年10月你們婦產科的檔案資料。」副院長回道。

成功吃了一驚,他仔細地想了想,前年十月沒有什麼特別的病人,也沒發生醫療事故、糾結什麼的!「他要那些東西乾什麼?」

「我們也很」警察說道。

副院長隨警察過去做記錄,成功轉身直奔頂樓檔案室。

檔案室內,兩個管理員麵麵相覷地站著,顯然也沒回過神來。

成功走進去,果真隻有婦產科前年十月的資料櫃大敞著,櫃門沒有鎖,管理員工作做得細致,標簽寫得非常清晰,找到很方便。

唯一損壞的是門鎖。

「不像是偷雞扌莫狗的小毛賊,你瞧這門鎖,仿佛是專業工具撬的,都沒什麼損傷。警察說了地上沒有腳印,也沒留下指紋。不會是國際大盜吧?」管理員蹲下來,端詳著。

「你諜戰劇看多啦,國際大盜跑這偷一堆廢紙?我覺得是個神經病,成理事,你說對嗎?」另一個管理員看向成功。

成功沒有說話,前年十月有什麼特別的事發生嗎,他能想起來的,就是帆帆是前年十月出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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