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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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如果一輩子都解決不了呢?我們就一輩子都不要在一起?」

南風愣了一下,隨即答道:「不會的。」

陸笙心想,你怎麼知道一定能治好呢……這種話就不要說出來了,她實在不忍心。

可是對於南風這樣的執拗,陸笙始終覺得無法接受。這不像她認識的那個南風。她仰頭,鄭重地看著他,乾乾淨淨的目光,直視他的眼底。

她說:「南教練,我覺得,你需要一點兒勇氣。」

4

陸笙的假期結束後歸隊,過了幾天,寧夏也回來了。

寧夏和艾小梅搭檔的雙打成績不錯,積分排名一路高歌猛進,今年有了去征戰澳網的機會。作為大滿貫新人,也不期望能取得什麼成績,主要是個重在參與吧。

其實單是「參與」這一點,就讓很多人羨慕不已了。那畢竟是大滿貫。

陸笙也是許多羨慕者中的一員。她看了一下自己的wta排名,唔,距離大滿貫的資格賽還差不到一百名。

幾十名而已,為什麼不再努力一下呢!

這個時候陸笙突然發現,她之前談戀愛談成了傻白甜,每天飄在雲端一樣,精神一點兒也不緊張,明明再努力一把就有機會打大滿貫了,她卻成天在想什麼呀?

真傻!

此刻看著風塵仆仆的寧夏,陸笙暗暗給自己製訂了一個計劃。

短期目標就是把自己的排名上升到能打大滿貫資格賽的高度。

四大滿貫中,澳網已經快結束了,今年還剩下5月份的法網、7月份的溫網、8月份的美網。陸笙感覺自己想要沖法網和溫網有點兒來不及,美網應該不錯。而且美網還有一個好處,那就是它的資格賽的簽位比其他大滿貫要多一些。

不想對法網和溫網抱太大希望的另一個原因是,這兩場比賽的場地一個是紅土一個是草地,都是陸笙不太熟悉的。她最常打的是硬地,這也是網球比賽中最常見的場地類型。

綜上,她暫時把目標鎖定為美網。

今年內的其他比賽,從低級的itf賽事到更高級別的wta賽事,陸笙挑挑揀揀地做了一個日程表,低級別的多打幾場,高級別的未必夠資格,就算夠了資格也是重在參與,反正多和高手們切磋吧。

她把日程表拿給徐知遙看,問他怎麼樣。

徐知遙:「不錯。」

陸笙問道:「你呢?」

「我什麼?」

「你不打算沖一沖大滿貫嗎?」

「不打算。」

「呃……」陸笙沒想到他答得這麼乾脆。

徐知遙現在at的排名五百開外,比陸笙差了不少。這也不能說徐知遙不如陸笙,因為at和wta完全是兩種情況。根據去年國際網聯的統計,全世界男子職業球員的數量是8874名,女子職業球員的數量是3896名,也就是說,男子球員的數量比女子多一倍還不止。

大滿貫正賽中男單和女單的簽位數量,都是128位。資格賽的簽位,除美網是男單女單一樣多,其他三大滿貫,男單都比女單多,但也隻是多三十多位。

這就意味著,男網比女網的競爭壓力大很多。

所以徐知遙才不去奢想大滿貫。他倒是優哉遊哉的,不甚在意,陸笙卻有些為他可惜。她說道:「我覺得你還是有希望的,你去年打的比賽有點兒少,今年多打一些,排名肯定能上升。」

「我不想打大滿貫。」徐知遙這樣回答。

「為什麼?」陸笙明顯不信,「沒有球員不想打大滿貫吧?」

「大滿貫是五盤三勝……」徐知遙麵無表情地說。

陸笙秒懂。

球迷們都說徐知遙「體力不好」,並非調侃,這是實情。

徐知遙以前訓練不用心,身體素質的基礎沒打好,比賽時間一長,就容易顯露疲態。他的粉絲們還勸他打女網呢……

一般的比賽是三盤兩勝製,他堪堪能應付,可是大滿貫五盤三勝,聽著就很嚇人好嘛!

徐知遙嚴肅地看著陸笙,說:「我這輩子都不會去打大滿貫的。」

陸笙滿臉遺憾:「大滿貫不是每個球員的目標嗎?你真的不想打?」

「我說我最想打的是混雙你信嗎?」

「不信。」

「信不信無所謂。師妹,我覺得我們以後一定能大殺四方的。」徐知遙對混雙的信心完爆他對自己的信心。

陸笙捧著臉,還在念念不忘大滿貫:「那我們以後去大滿貫打混雙吧?」

「好啊,那有點兒遠,咱們先把亞運會征服了吧。」

對哦,亞運會。

今年是亞運年,陸笙和徐知遙因為去年全運會中混雙成績亮眼,所以被選入國家隊集訓。名義上是集訓,實際多數是依舊各練各的,畢竟網球的職業化程度那麼高,各種比賽一個接一個,大家都很忙的。對於集訓,單打的選手們幾乎不受什麼影響,男雙和女雙也不怎麼受影響,因為這些選手無論單打還是雙打,在連續不斷的賽事中都得到了鍛煉,這些實戰經驗比簡單地訓練更可貴。

唯有混雙比較特殊。混雙你說它是非主流吧,但是在最主流的比賽中都有它的身影——奧運會、四大滿貫,這些頂尖賽事都設有混雙;可要說它是主流吧,四大滿貫以下的職業賽事全部把它遺忘了。

混雙也沒有積分排名,四大滿貫的混雙報名,都是按照男女雙方的積分相加來算的。

所以陸笙和徐知遙的混雙,完全沒有實戰鍛煉的機會。倆人隻能憑感覺自己練,為了國家榮譽,一定要保證足夠的訓練量。

為此,他們倆的賽程肯定是有所削減的,不像平時能排那麼滿。陸笙的日程表是仔細斟酌定下來的,為的是同時滿足混雙訓練和攬積分的需求。

陸笙年後連著打了兩場10k賽,都順利奪冠。這樣級別的比賽,她能拿冠軍倒並不稀奇,令人奇怪的是,陸笙的球風有了一些變化。她以前的球路是比較溫和綿密的,今年也不知道怎的,一開年就打出了很強的攻擊性,有球迷用「攻氣滿滿」來形容她這兩次比賽的狀態。許多人以為她是有意在調整戰略,隻有陸笙自己知道,她是把失戀的怒氣都發泄到球場上了。

好吧,效果不錯。

要不怎麼說「情場失意球場得意」呢,一點兒沒錯。

陸笙每天用訓練填滿生活,用比賽發泄情緒,日子過得那是相當充實。她此後又去台北打了一次50k,不小心拿了冠軍,去日本打了一次75k,不小心打進四強,去新加坡打了一次100k,又是一個不小心,打進四強。

林林總總的積分加起來,竟然闖進了前二百名。

這個排名,打美網的資格賽是穩夠了。

不過她可不敢掉以輕心,因為wta的排名是隻統計過去一年的積分,她如果就此不打,時間一長,積分回落,排名就掉下來了。

此後直到美網開賽前,她又打了幾次itf賽事,戰績都不錯。

國內有媒體注意到了陸笙的異常,有記者用「瘋狂的收割機」來形容她上半年攬積分的情況。

陸笙覺得這個說法有點兒誇張了。很多人都這樣做,她隻不過知名度高一些,關注度大一些,所以做點兒什麼事情都容易被討論。

唉,名人的煩惱。╮(╯▽╰)╭

最後一次itf賽事是在國內打的,陸笙拿冠軍之後,有記者采訪她,又提到了她和南風分手的問題。

陸笙此前一直對此事緘口不言,但是這一次,出乎記者的意料,她正麵回答了。

「是的,我們已經分手了。」

「請問是什麼原因導致你們分手?」

「性格不合?」

「是否有其他因素,比如你投入訓練比賽的時間太多?」

「沒有,就是性格不合。」

「是否和徐知遙有關呢?」

「沒有的事兒,別亂講。」

「網上都傳你和徐知遙在一起了。」

「網上的謠言你也信?」

「呃,那麼是否會考慮開啟一段新戀情呢?」

「看情況。」

「就是有可能了?」

「嗯。」

記者回去唰唰唰寫了一篇報道:《陸笙承認已和南風分手,會考慮新戀情》。

報道把陸笙這半年來的戰績回顧了一下,順便八卦她的私生活,承認分手,否認和徐知遙的曖昧……總體上說也算客觀。

南風很快看到了這份報紙。關於陸笙的任何報道,他都不會錯過。

自從新年那次不歡而散,他和陸笙已經好幾個月沒見麵了。關於陸笙,南風都是從報紙上看,或者從李衛國那裡聽。

盡管不見,他的視線一直追著她。

可是他還能追多久呢?

南風看著報紙上陸笙燦爛的笑臉,也笑了笑。

他的女孩兒,真的越來越自信了。

然而也離他越來越遠了。

他還站在原地,她已經無所顧忌地向前奔跑,跑得越來越快,越來越遠。大概總有一天,會遠得他看不見。

明明是他將她推著向前跑的,明明這該是他樂見其成的……可是,他為什麼會如此難過呢?

5

這一年的7月份,國內網壇發生了一件大新聞。

這個新聞鬧得沸沸揚揚,不過實際也在大家的意料之中。

——喬晚晚終於脫離t市網球隊,帶著自己的團隊離開了。她從此成為一個「個體戶」,自由人。

顯然t市網球隊對她也沒有挽留的意思,乾乾脆脆地簽了她的離隊申請。不過嘛,他們也不可能甘心就讓她這麼走了,畢竟隊裡在喬晚晚身上投入了很多。所以雙方簽了另一個協議,喬晚晚離隊之後,每年要將獎金收入的15%上交給t市網球隊。

陸笙挺奇怪喬晚晚怎麼會答應,她問李衛國:「如果她不給錢呢?隊裡能把她怎麼辦?」

李衛國說:「那她就真的不要在國內網壇混了。大家都不會撕破臉的。」

陸笙還是不很懂。她猜南風一定懂,可是她不想問他。他都不要她了!

喬晚晚走之前,單獨約見了陸笙。

那個夜晚有些悶熱,陸笙和徐知遙加練的時候,喬晚晚過來了。喬晚晚提議和陸笙聊一聊,徐知遙擔心她欺負陸笙,站在不遠處看著她們,像個保鏢一樣。

喬晚晚似笑非笑的,說陸笙:「半年時間躥一百名,你很能啊!」

陸笙回想起倆人第一次見麵,喬晚晚把她打得毫無還手之力,那時候她幾乎是絕望的,以為這個對手永遠不可戰勝。可是現在呢,她和她的差距不知不覺已經縮短了那麼多。

陸笙說:「這算什麼,我早晚戰勝你。」

喬晚晚冷笑:「我等著。」她顯然是不信的。一個wta的名將看待一個成天在itf賽事裡混的三流小選手,必然是俯視的姿勢。

但是喬晚晚今天顯然並不想和陸笙討論這種無聊的話題,她問陸笙:「你和南風真的分手了?」

「放心,就算我們分手了,他也不會喜歡你。」

一句話把喬晚晚噎得臉色發黑:「誰稀罕!」頓了頓,她又說,「這麼看來你也並不愛他。」

陸笙正要辯解,轉念一想,跟情敵有什麼可說的!於是她笑容可親,看著喬晚晚,說道:「哎,是呀,我其實沒那麼愛他的,沒辦法啊,他卻愛我愛得死去活來,麻煩!」

喬晚晚果然更生氣了。

這個夜晚,喬晚晚離開得悄無聲息。除了李衛國,沒有人送她,沒有人在意她。這個時候她突然發現,自己在省隊待了那麼多年,竟然一個朋友都沒交到。

她心裡難免有一些挫敗感。可是轉念,挫敗感被另一種想法代替了:一定是因為那些庸才嫉妒她,「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她告別李衛國,轉身上車。這個時間段,路上車輛很稀少,路燈明亮又靜謐,照著車前的一方天地。遠遠望去,整齊的路燈仿佛在夜幕下點亮一條無邊無際的長龍。

車內一片安靜,沒有人說話。喬晚晚看著窗外一盞一盞滑過的路燈,再遠處是茫茫的一片夜色,霧一般看不真切。

車裡那麼多人,她卻突然感覺孤單。

從此以後,她要孤獨地走下去了。沒有人能幫助她,沒有人能讓她依靠。相反,這車裡的所有人,都要依靠她。

喬晚晚的離開被媒體討論了好幾天,順便被關聯討論的還有陸笙。

陸笙覺得這事兒跟她半毛錢關係扯不上,可是別人不這麼以為呀。t市網球隊去了一名悍將,剩下的誰最出挑呢?女雙肯定是寧夏了,女單這邊,顯然近期瘋狂攬分的陸笙最炙手可熱。

許多人都覺得陸笙即將成為實至名歸的省隊一姐。

鄧林屹找陸笙談了次話,談話的內容引起了陸笙的警惕。

鄧林屹向陸笙透露,隊裡會繼續把資源向她傾斜,並且有可能幫她聘請專業的團隊。

幫她請團隊做什麼呢?把她打造成第二個喬晚晚嗎?

陸笙不想成為第二個喬晚晚。

好在這事兒也隻是商議,一時半刻還執行不了,隊裡也希望繼續考察一下陸笙的潛力,至少要等亞運會結束再說。

整個7月份,陸笙沒參加別的比賽,一直在刻苦訓練,為美網資格賽做準備。

7月份,除了喬晚晚,還有一個人做出了關於人生的抉擇。

6

這天晚上,陸笙照舊多練了一會兒,回到宿舍時,許萌萌還沒睡。

這倒也不奇怪,許萌萌通常會在宿舍多玩一會兒再睡覺。不過奇怪的是,今天許萌萌竟然沒有上網看八卦,而是在發呆。

奇哉怪也。

陸笙伸手在她麵前晃了晃:「你怎麼了?」

許萌萌抬頭見是陸笙,她從桌上拿了一個物件遞給陸笙:「喏,送給你。」

那是一座創意石英鍾,有十幾厘米那麼高,形狀是一個縮小的蘇珊?郎格倫杯(也即法網女單冠軍獎杯),杯麵正中央的圓環花紋裡,鑲嵌著一小塊圓形的石英鍾表。

這座石英鍾,是許萌萌第一次參加網球比賽時,主辦方頒發給她的紀念品,那年她隻有七歲。這批石英鍾是主辦企業自己定做的,並沒有經過法網官方的同意,就直接用了蘇珊?郎格倫杯的模型。那個主辦方大概是覺得自己反正是小企業,沒有知名度,大滿貫組委會不可能山高水遠地跑來中國維權;也可能主辦方當時完全沒有版權意識。反正他們挺肆無忌憚的,四大滿貫的獎杯一樣做了一批,所有參賽小朋友一人發一座。

不管怎麼說,許萌萌很喜歡這個紀念品,一直留著。也許,它承載了一些美好的回憶和希望吧。

現在許萌萌突然要把石英鍾送給陸笙,讓陸笙很是不解。她並不伸手去接,隻是問許萌萌:「為什麼要給我呀?」

許萌萌神色黯然,說道:「陸笙,我……我已經跟隊裡交了退役申請了。」

「啊?!」陸笙驚訝地看著她,「為什麼?你瘋了,乾嗎要退役?」

許萌萌突然哭了,眼淚流個不停。陸笙很少見她哭,更沒見她哭得這麼傷心過。陸笙連忙安慰許萌萌:「別急,有什麼困難你說出來,大家一起想辦法,先不要著急退役。」

許萌萌邊哭邊說:「陸笙,我堅持不下去了。」

「為什麼?到底怎麼了?」

許萌萌看著陸笙,搖頭說道:「你知道嗎,有時候我真的嫉妒你。」

「我……」

「你從來沒為金錢憂愁過。」許萌萌說,「我家裡為了我學網球和打比賽,現在每年都要給我貼錢,我爸媽都是工薪階層,本來就賺得不多,我一年少說要花他們七八萬。我覺得特別對不起爸媽,真的。」

「你可以賺呀,多打幾場比賽,賺獎金。」

「我也想賺獎金啊,可是談何容易!」許萌萌捂著臉,哭泣聲透過手掌的縫隙傳出來,悶悶的、細小的、哀傷的。她說,「我現在打一場賠一場。」

「萌萌,我覺得你還可以提高,你不要放棄。」

「我已經二十歲了,現在做不到,以後更做不到。拿不到贊助,賺不到獎金,我打球就一直這樣入不敷出,一直花父母的血汗錢。」

陸笙難過極了,她不想看到許萌萌這樣。如果可以,她希望大家都能好好的。她想了一下,說道:「我這裡還有點兒錢,要不你先拿去用?等你賺了再還我。」

許萌萌抬頭看陸笙,似乎是料想不到陸笙會這樣說。

陸笙看著滿麵淚痕的許萌萌,特別真誠地點了點頭,對許萌萌說:「我相信你能賺回來的。」

「可是我不相信。」許萌萌低頭又捂臉哭起來。

陸笙有些無奈:「你不要這樣嘛,打起精神來!」

「不,陸笙,你聽我說。根據去年的官方統計,女性職業網球運動員中,隻有排名前65%的球員能夠獲得盈利,剩下的都是賠錢的。我沒辦法達到那前65%,我隻會一直賠錢賠錢賠錢。你說,我打球還有什麼意義?」

陸笙幾乎要被許萌萌說服了,可她還是覺得可惜,小聲說道:「但你喜歡打球啊……」

「喜歡不能當飯吃,人無論做什麼都首先要填飽肚子。」許萌萌抹了一把眼淚,抬頭直視陸笙,「所以現在你知道自己有多幸運了吧?」

陸笙抿嘴點了點頭。她一直知道自己有多麼幸運。

因為她有南風。

這晚許萌萌哭了好久,卻終究是心意已決,陸笙勸不動她,隻好和她一起展望她退役之後的人生。許萌萌為了打球耽誤了學習,又沒有陸笙那樣的專業成就,上大學的道路是走不了了。她跟陸笙說,自己想退役以後去網球學校當教練。

這個打算非常現實也非常可靠。

陸笙表示雙手支持,然後她聽許萌萌科普了一下網球教練的收入,繼而更加地支持。

這個時候許萌萌的心情才稍微好了一些。

許萌萌的退役手續辦得很快,過了幾天,她請大家吃了一頓晚飯,當天晚上就收拾東西要離開了。

離開之前,許萌萌把徐知遙約到一個僻靜的角落。

那時候大家都在訓練,他們倆在訓練室外邊的路燈底下站著,徐知遙有些別扭,雖然和許萌萌還算熟,但他很少和許萌萌單獨在一塊兒。

尤其是,他已經知道了許萌萌喜歡他。

許萌萌眨眨眼睛,看起來萌噠噠的,問徐知遙:「我就要走了,你沒什麼話要對我說嗎?」

徐知遙想著今天餐桌上許萌萌說過的話,覺得心裡頭有話不吐不快。他問道:「你是不是一直覺得陸笙之所以能有今天,是因為比你幸運?」

許萌萌愣了一下。她不好意思說「是」,但是從她的表情裡,徐知遙知道那必定是肯定的回答。

徐知遙:「那我問你,假如給你一個南風,你能成為陸笙嗎?」

許萌萌沉默了。

陸笙鑽研別人球技的時候她在鑽研別人的八卦,陸笙加練的時候她早早地回去玩耍,陸笙打球時從不分心,陸笙輸球時從不氣餒,陸笙專注堅韌有心月匈……她呢?她有什麼底氣、有什麼資格敢說自己也能成為陸笙呢?

是,陸笙運氣是好,但好運氣遠不夠成就一個陸笙。

不是不明白這個道理,隻是,許萌萌潛意識裡一直在自我催眠,告訴自己:我不如陸笙,是因為陸笙運氣好。

也許隻有這樣,她才能好受一些。

現在,她最後一點兒自我安慰都被無情地剝扯下來了。

有時候,許萌萌挺討厭徐知遙這一點的:他看得太通透。

7

這晚陸笙說好了要送許萌萌的,可是許萌萌甚至沒給陸笙一個告別,就默默地離開了。陸笙看著空出一半的宿舍,回想著這些年來的點點滴滴,突然很傷感。

她翻著手機通訊錄,一遍一遍的。南風的名字出現了很多次。

她終於撥通了他的電話。

兩人真是好久沒通話了啊!一想到他,陸笙心裡就又酸又疼。她承認自己這些天一直在逃避,把時間排得滿滿的、精力用得空空的,那樣子就可以不用去想他了。

「餵,陸笙。」

靜謐的夜裡,他的聲音低沉悅耳。

「南教練。」陸笙低著頭,看著腿上擺著的那座石英鍾。

南風沒有問她為什麼打電話來,他隻是說道:「最近過得怎麼樣?」

陸笙心口一酸,答道:「挺好的,你呢?」

「我,不太好。」

陸笙突然擔心了:「你怎麼了?!」

「沒什麼,隻是有些問題還沒想通……你是不是也心情不好?」

什麼都瞞不過他,他總是最熟悉她的。陸笙心內嘆氣,說道:「南教練,許萌萌她退役了。」

南風似乎對此事一點兒也不奇怪,他淡淡地「嗯」了一聲,問陸笙:「因為這個心情不好?」

陸笙點點頭:「唔。」

「陸笙,對她來說,退役不是壞事。」

「為什麼?」

「人不需要勉強自己做不擅長的事情。人生的道路有很多,不管走什麼樣的路,都有它獨特的風景,沒必要遺憾。」

陸笙便有些感慨,聽到這些話,她心境確實通透了一些。她問道:「那麼南教練你呢?」

「我嗎?」南風低低嘆了口氣,「假如沒有那場空難,我大概也不會和你有任何交集。」

陸笙聽到這話,眼淚突然毫無預兆地落下來了,「啪嗒啪嗒」地打在石英鍾的玻璃表麵上。她擦了擦眼睛,抽噎著說:「我懂了。」

南風輕輕笑了一下:「不,你不懂。」

一個自小內心封閉孤獨的人,一個注定愛無能的人,遇到愛情的概率是零,孤獨終老的概率是百分之百。

隻是因為那場災難,他的心門震開了一道縫。

沒有早一步,也沒有晚一步,她剛好推門走進來,為他黑暗的心房帶來滿室的陽光。

失去了光榮與夢想,得到了摯愛一生的人。

是剝奪,也是恩賜。

命運嗬。

第二天,南風收到了來自陸笙的一筆「巨款」。陸笙的轉賬留言是這樣寫的:這半年的零花錢,拿去花,別省著。

那幾天,南風隔三岔五地就拿起手機看看這條短信,每看一次,心情都能莫名其妙地好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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