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一念(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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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念草,根莖微藍、葉扁長,邊緣多鋸齒,每五葉為一株,根須發白味苦,喜潮濕環境,多生長於綏廉國境內。

瑤姬要的,正是這種草。

前些時日在晴霧山莊翻找醫書時,她曾偶然見過關於此草的批注,因畫圖有趣便多瞧了兩眼。

將一念草曬乾後,放入翁中用烈火烤上兩個時辰,再將其磨碎混入水中,便會化為無色無味的慢性毒。

持久服用,可造成月匈悶氣短、四肢無力等症狀。

且尋常郎中診脈不易察覺,隻當患者是體虛。

若胡亂開些滋補藥方,倒更會催發一念草的藥性,加速患者病症,直至呼吸衰竭,在睡眠中死去。

此方陰毒,若大量撒在水域中,更是會遺禍水中生靈,造成生態失衡。

好在哉漸河綿長,河麵寬水又深,繞過桓橫城便流入稻鳴穀。

據說穀內迷障重重,尋常人由陸地進入轉上幾個時辰,總會回到穀口。

司南亂,日月星辰不辨,倒是常見麋鹿等獸類來回出沒,是個極隱秘的去處。

想來撒在河裡的那些藥,縱然性再烈,沒幾日也總該稀釋盡了。

虎蕭人不擅長用毒,縱然郎元采納了瑤姬的計策,估扌莫也是一籌莫展。

連破三城行進時,瑤姬已在路邊見過多次這種草的身影,如今駐紮的營帳周遭也瞧見了不少。

方才她讓阿古拿兩株一念草,去戰俘囚地打聽看,若誰能說出此草藥效,便可饒其性命。

被俘之人上到將軍,下至步兵,無一不想活命,可聒噪了半晌,卻隻拋出了些臨時編造的胡言亂語。

看來一念草的慢性毒用法,是被顧楨獨自研發出來的。

如此甚好。

沉默許久的神女大人終於肯開口了!

還立即帶來了破城的良策,告知了秘藥的研製方法!

原本士氣低落的軍營立刻重新熱鬧起來,開始隱秘進行采草行動。

恐數量不夠,郎元幾乎命人將附近能尋到的一念草都采光,所到之處如蝗蟲過境,隻剩下被翻開的地皮和一個個淺坑。

此行徑過於詭異,反倒被桓橫城的外出巡邏士兵所發現,進而找到了虎蕭駐紮的軍營。

潛伏之事暴露,雙方正式開戰。

虎蕭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弄得措手不及,險些吃了大虧,隻得連連敗退。

幸而郎元驍勇異常,親入戰場廝殺穩定軍心。

待第七日,河中的一念草粉末終於徹底發揮作用。

整個桓橫城,逐漸變為咳喘不止的病弱廢城。

在長矛與彎刀的博弈中,終究是虎蕭人的血性和凶殘占據了上風。

城破了。

經此一役,虎蕭軍折了近乎三分之一的兵馬,已是強弩之末,急需休養生息,靜待後方援軍到達。

郎元給粟吉連寄了五封親筆信,讓他盡快派遣精兵強將。

畢竟各方關口均以被打通,若長驅直入,想來也用不了多少時日。

飛鴿傳訊,最慢三日也該到達了。

可郎元寄出的那些信卻全部石沉大海,不見回復。

桑羅等將心粗,隻顧慶賀勝利,並未將此等小事放在心上,畢竟近幾日才下過細雨,飛鴿會因此耽擱也不是怪事。

破城前,綏廉的守城將士早已將虎蕭國攻入境內的消息報往康樂。

繼續隱匿行蹤毫無意義,郎元索性拔下城旗,換下虎蕭王旗,徹底宣布開戰。

夏日的燥熱徹底遠去,天也漸漸轉涼。

該到時局變動的時刻了。

七天過去,粟吉仍未回信。

桓橫城內一片歌舞升平,入夜後,瑤姬隻身來到軍營。

臨別時,粟吉那反常的木訥模樣,始終在她腦海中揮之不去。

也許她早就該發現不對勁兒,不過是被郎元整日纏在身邊鬧騰著,遺失了本該有的機敏和警覺。

確認無人跟隨後,瑤姬深吸一口氣,從懷中掏出隻小巧的風鈴。

這東西還是在晴霧山莊帶出來的,不過順手而已,沒想到如今還有再次派上用場的時候。

夜已深,萬籟俱寂,她站在軍營之中,輕輕搖晃著手中的風鈴。

左三下,順時針輕點兩圈,是為召喚。

不過片刻間,各帳門簾異動。

瑤姬眼睜睜看著聚集在自己眼前的三十名士兵,默然無語。

不過一營內便有這些,還不知整個軍隊到底混入了多少。

顧楨吶顧楨,你這三年月巫,可真是沒白當。

前來的士兵茫然地垂著眼,都是些負責燒火做飯乾粗活的,男女皆有,在軍隊中階級最低。

也最不引人耳目。

瑤姬走到其中一人麵前,用手輕輕掀開衣料,果然在其月匈膛處,看見了那日在溫泉中的同樣光景。

這些,都是人蛹。

軍營中尚且如此,留守與王宮中的大臣們呢?

粟吉……

良久,瑤姬輕晃風鈴,將其遣散,於月色下回城。

她太小瞧顧楨了。

郎元原本在屋內悶坐,聽阿古傳話瑤姬約她喝酒,頓時一掃陰霾。

這幾日也不知是怎麼了,瑤姬對他愈發冷淡,連尋常閒話都懶得說。

即便是破城那日,仍是副不悲不喜的模樣,仿佛周遭的一切都與她無關。

跟著阿古來到瑤姬房門外,還未進去,便聞見了飯菜的香氣。

他下意識整理了下自己的儀容,又將垂在身後的細辮甩了甩,弄得瑪瑙玉石叮當亂響。

倒比什麼敲門聲都管用。

「進來吧。」

瑤姬柔聲喊道,郎元將門推開半扇,卻用身體阻擋阿古:「這裡不需用人,你自去吧。」

阿古原本想站在門外伺候,如今連這也不被允許,隻得無奈地行禮後離開。

剛一見到瑤姬,郎元便眼前一亮。

她鮮少如此用心打扮自己,特意讓侍女按照她的記憶,梳編了鶴城國的貴族發式。

環佩叮當,身著繡著雙鯉的淡綠色長裙,雪色束帶將細月要收得更加不堪盈盈一握。

瑤姬的麵容有種侵略性的美,尤其在施了胭脂後,宛如墨空中瞬間綻開的絢麗煙火。

帶著不可一世的霸道,明晃晃地掠奪所有人的目光。

世間萬物都失了色彩。

隻可看著她,隻能看著她。

郎元愣在原地,竟連句整話都說不出,僅望著她出神。

瑤姬以袖遮唇,對他嫣然道:「過來。」

兩條腿仿佛有自己的意誌,對她的話言聽計從,與郎元的理智徹底斷裂。

他想走得更近些,可瑤姬卻伸手請他坐在了對麵。

與她不過一桌之隔,郎元卻覺得遙不可及。

連同散發著誘人香氣的佳餚玉釀,都變得無比礙眼。

若是沒有這些東西該多好啊……

瑤姬挽起寬袖,親自為他斟了杯酒,郎元連忙起身接過,甚至感覺誠惶。

往日他慣用壇飲,連大碗都覺得不夠過癮,如今端著小小的酒杯,卻半口半口的喝。

極舍不得,每喝一口,目光都從未移開過瑤姬身上。

「味道如何?」瑤姬再度端起酒壺。

郎元隻顧看她,剛想回答,卻忘了自己還未飲完,被嗆個正著,立即咳嗽不止。

他連臉都有些咳紅了,頗難為情地用手背擦著灑出的酒水,生怕惹得瑤姬不高興。

幸好,對方似乎被他這傻傻的舉動逗樂了,抿嘴笑起來。

郎元的心也跟著變得柔軟,索性故意咳得更厲害。

若她願意看熱鬧,就算一生當個傻子又何妨。

「快吃吧,這些都是我親手給你做的,嘗嘗味道如何。」

瑤姬用筷子給他每一樣都夾了點,從前她也給顧楨做過。

不過那次為了掩蓋藥的氣味,她故意下重調料,弄得菜餚本身比藥還奪人命。

如今郎元的運氣可比顧楨的要好些,這些菜味道無恙,的確是她用心烹製。

「阿瑤,怎麼突然想起來請我吃飯?」郎元被她的熱情弄得飄飄欲仙,恨不得往後餘生日日都能過得這般滋潤。

「你一直忙於公務,撐到現在實屬不易,當然得好好犒勞一下才行。」瑤姬將筷子放下:「他們請的不算,需得我親自來。」

郎元吸吸鼻子,幸福到幾乎有些心酸。

他想要的,始終是跟瑤姬單獨相處,可惜從前她總是看不懂他的心思。

眼下總算開竅了啊。

因幾日不曾親近,兩人間的關係已變得生疏了許多。

直至酒過三巡,屋內的氣氛才總算熱絡起來。

郎元喝得麵紅,也許不知是酒的緣故,向她細訴連日的憂愁和不安。

瑤姬並未打斷他的話,隻是靜靜地聽著,偶爾對他露出安撫的笑。

在外人麵前,虎蕭王的架子始終得端好,但凡流露出半點軟弱和無措,都會引得軍心動盪。

這是個尚武慕強的國度,若想震服住手下的人,就不能有片刻鬆懈。

郎元滿肚子的苦水,也就隻能在瑤姬麵前說說了。

「不過你放心,待援軍一到,踏平康樂就指日可待!」他重重放下酒杯,喝開了懷後索性又捧著酒壺飲。

瑤姬酒量不算太好,原也喝不了多少,也就由著他去了。

「等我統一了綏廉,就征戰突狄!那邊農業豐富,物產資源遠非綏廉、虎蕭兩國可比,嘿嘿,到那時節……」郎元心中早有一套計劃,激昂講到半晌,卻發現瑤姬的興致不太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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