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絹花(2 / 2)
屆時貴人們於樓閣處細細品鑒,待底下士兵收集完滿城的銅色絹花後,再拋出自己的銀花。
一銀抵百銅,朝中各黨派也會趁機明爭暗鬥,拉攏人心。
等唱票正式開始,統計過所有絹花後,再由聖上出麵,投出今夜的唯一一朵金花。
一金抵百銀,可以說往年魁首的最終定奪權,實際上是掌握在聖上手中。
不過歷年綏廉王都會順從民意,不會強行扭轉哪位佳人的敗局,故此這朵金花可以說是添喜色用的,無需費心爭取。
兩人一路坐馬車趕往羽仙樓,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路旁民眾的議論聲,聽著聽著,越發覺出不對勁兒來。
待車停到羽仙樓前,七王爺的臉已經如同鍋底一般黑了。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十八王爺下意識瑟縮著脖子,懵逼地踢了身旁小廝一腳:「問你呢,咋回事?」
「去,把你那個小相好帶過來,馬上,立刻!」七王爺氣血上頭,捂著嗡嗡作響的腦袋,怒聲吼道。
數十口琉璃缸已然排列好,各百姓在樓門口的軍官處登記完後,便爬上木梯,珍重地將手中寫好名姓的絹花投進去。
樓閣上,眾貴胄三三兩兩站在一起,對樓前那四輛花車議論紛紛。
情況跟他們預估得差太多了。
這施遲遲又是從什麼地方冒出來的姑娘,怎麼樓下的百姓都在喊這個名字?
如今那姑娘還遮著麵紗,倚靠巨鼓坐著,柔聲跟同車那名叫靈兒的女子說著話。
待花車到達樓前,便有人將柳輕卿給抬了下去,據說人還有氣兒,正派名醫醫治。
花車上的血跡已打掃乾淨,可籠罩在那兩位姑娘身上的陰霾卻久久不散。
「不好了,下管方才命人前去樓下打探,這滿城的百姓,十有八九寫的都是施遲遲的名字啊!」
李尚書跌跌撞撞跑到盧相身邊,麵上盡是焦急神色。
「什麼?老夫白白花了那麼多銀兩,他們膽敢違約不成?」盧相重重砸著觀欄,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們……都把錢退回來了。」
「放肆!」盧相勉強壓低聲音,瞧了眼不遠處以七王爺為首的那群人,眉頭皺出「川」字紋,聽李尚書急急地將方才發生的怪事說了個仔細。
「據說動手的是楚思亦手下一名喚做『王二』的小廝,買通了風春樓的老鴇,讓其將毒藥交給花車上的柳輕卿動手,自己又在陽賓閣上策應潑藥。」
李尚書擦擦額頭上的汗,接著說道:「民眾趕上閣時,王二不知被何人擊暈在地,未曾逃脫,先被夜巡對捉住嚴刑拷打,沒兩下就將背後的主子和全盤計劃供出來了。」
盧相看著樓下狂熱的民眾,略微沉吟片刻,嘴角反倒浮現出絲冷笑。
「此事禍起十八王爺,他素來與七王爺交好,待會鬧到聖上麵前,必受連累,朝中那些中立老臣最會見風使舵,眼前的火坑豈會往裡跳?孫筱筱的銀花,定然得不到幾朵了。」
「那……」李尚書眼中略閃出希冀的光:「下官這就去聯合同僚極力遊說,讓他們將寶押在蕭嬌娘身上?」
「此事乃天賜良機,不管施遲遲究竟長得如何天姿國色,滿城的銅花羅滿樓,也抵不過咱們手中的銀花。」盧相捋捋花白胡須,露出精明的笑。
「原以為事情無望,沒想到峰回路轉,此番,還真得多謝謝那位莽撞的楚思亦了。」
折騰了這會子,瑤姬身上的衣服逐漸變乾,連帶著麵上半透的麵紗亦恢復了遮擋功效。
羽仙樓上的貴胄本就離得遠,不太能看得清,因此並未察覺到她容貌有多出眾,隻沉溺在各自的算計中。
反倒是周遭的百姓,瞧得那叫一個清楚,興奮地奔走相告,爭相傳說那驚鴻一瞥的美貌。
因短暫稀有,更顯得彌足珍貴。
今夜的看客仿佛都入了迷,全部狂熱地擠在瑤姬這輛花車旁,弄得其餘那三輛,倒是比她先前拉胡琴時,還要冷清幾分。
人命、醜妝、毒水、天仙……
種種離奇事,每一樁都不斷挑逗著普通百姓的神經,而這所有的一切,都匯聚在一位叫施遲遲的佳人身上。
明明是爭奇鬥艷的千嬌會,此絕色女子卻刻意避人耳目,直至此刻還戴著麵紗,如何不教人奇破了心肝吶。
眼見得琉璃缸略投越滿,直至最後一朵銅花飄落後,在嬤嬤的行禮示意下,樓上的貴胄也紛紛灑下銀花。
「投給施遲遲吧!」
「宰相大人,施姑娘值得啊!」
「王爺,那孫筱筱也無甚本事,跳的那兩下我都能扭啊!」
樓下不少人扯著嗓子跟著起哄,三年間唯有今夜,能粗著嗓子對貴人說話而不被責罵,屬實難得。
盧相與七王爺等人互相一眼,均麵沉似水。
如今這場麵,誰又能料想得到?
唱票很快開始了,軍官當眾取來金錘,將琉璃缸底早以虛割好的巴掌大小的圓口擊碎,在萬人熱烈的歡呼聲中,一朵接一朵地當眾唱票。
「孫筱筱~」
「蕭嬌娘~」
「白弱婷~」
每每唱到一票,周圍都響起稀稀落落的掌聲。
待那軍士總算喊出「施遲遲」的名時,如潮水般的歡呼立即席卷而來,比那長街上肆意吹刮的勁風還要勢不可擋。
自此算是開了個口子,往後的銅花約有八成,都寫有施遲遲的名字。
唱完票的絹花被軍士拋在身後,看客又將其撿起,撕碎灑滿空。
若有人細細觀察,大抵會發現寫施遲遲的絹花,很多都缺了一瓣。
那些原本屬於其他姑娘的票數,隻因花車上的驚鴻一瞥,便盡轉離去。
施遲遲的美,攜無法言喻的霸道,能抵得過錢財誘惑,讓人甘願臣服於其裙下。
直至此夜,康樂城的百姓才真正明白,「魁首」二字的含義。
在絕對的美麵前,任何陰謀算計和苦心經營全都不堪一擊,與什麼二等三等更是雲泥之別。
魁首就是魁首,一顧傾心,再顧終身誤。
絹花隨著唱票的進程在逐漸減少,最終剩下底端後,軍士不得不用長竿將缸底的花全部拉到圓口處。
待最後一朵銅花被宣布後,瑤姬發愁地捂住額。
雖然她當影後的時,很享受超高人氣的追捧,可眼前的情況跟以前不同啊。
數十缸銅花,施遲遲這個名字竟占了八成。
從未有過的盛景,恐怖如斯。
不過好在,那些貴胄拋出銀花很快扭轉了這一局麵。
蕭嬌娘出現的頻率高得驚人,而被七王爺大力推崇的孫筱筱,竟然落到極下風,甚至隻出現了五次。
盧相與李尚書等人手中均攥著一把汗,雖然已極力遊說了一通,可他們萬沒想到,施遲遲的票數居然會高到如此離譜的程度。
那楚思亦也真是個廢物,既已起殺機,卻又無本事做得利落,白白讓施遲遲這個名字蒙上了一絲傳奇色彩。
當最後一朵銀花被軍官拋落身後時,場麵出現了詭異的沉默。
施遲遲和蕭嬌娘,平票了。
「你說這幫當官的,是不是眼睛長到了腦袋頂上?怎麼一股腦的全都中意上蕭嬌娘了?」
「就是,會反彈琵琶又有什麼稀奇的,來來回回就那麼幾首小曲兒,誰沒聽過啊。」
「哎呀,其實這事兒也怪不著那些大人,施姑娘隻在半路上顯露過真容,如今又遮著麵紗,他們站在樓上,看不見吶!」
「施姑娘啊施姑娘,咳……」
白弱婷像是早就預料到了這一切,依舊慵懶地側躺在巨鼓上,活像隻飽食後饜足的貓兒。
不爭不搶的淡泊模樣,反倒為其增添了不少好感。
方才民間的票數,她也是在小範圍內,以壓倒性的優勢勝過蕭嬌娘的。
瑤姬倒是心裡自在了些,既然平票,那最後的勝利便由綏廉王定奪。
一邊是花枝招展的蕭嬌娘,一邊是長發淩亂,渾身狼狽的施遲遲,就算閉著眼睛選,也不會選她的。
「等等,那缸底還有一銅呢!官爺,您漏看了!」
人群中忽有眼尖的高聲叫道,唱票官納悶地用長竿將其勾出,奇道:「方才明明確認過了,並無遺漏啊。」
這一票是打哪兒出的?
「哎呀,管那麼多呢,這票到底是誰,您快說啊!」
在眾人不耐煩的催促下,唱票官展開花瓣,滿臉費解地念出了個更讓他困惑的名字。
「瑤姬……誰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