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從未(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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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郎元而來的二百名侍衛中,共有十名領隊,一名統領。

早在詐死之前,顧楨便用銀針和藥物控住首領。

在亂葬崗用假屍脫身後,他攜瑤姬親筆諭令密聯城中靖煬護軍,在五日內設好隱軍防線,以及進行天牢內機關的多次演練。

提出用銀針勾走玄行袈裟,是瑤姬的主意。

那日登基祭祀大典上,刀槍不入的赤紅袈裟唯獨被顧楨擲出的小小銀針穿透,給瑤姬留下極強印象。

玄行共有兩件法寶:錫杖和袈裟。

想徹底削弱他的武力,除設計將這兩物盜走外,最好還能控住其雙臂。

瑤姬的占卜可以精準預測玄行出現在天牢的站位、舉動。

反復推算後,瑤姬發現其唯一露出破綻的節點,便是動手扼死她的瞬間。

成敗在此,而顧楨在聽完她的全部計劃後,主動應下「替身」這一差事。

瞧見瑤姬略微放鬆的眉眼,顧楨唇角浮現一絲寬慰的笑。

縱觀靖煬,能與玄行抗爭者,唯他而已。

在瑤姬設計的諸多環節中,他是最重要的。

顧楨從未想過,自己竟會被瑤姬如此信任和依賴。

他很享受,沉溺其中無法自拔,甚至每天都在幻想若真與玄行共盡,瑤姬會對他露出何種神情。

抱著這份虛妄期待,料理完昆羅事後,顧楨易容成突狄領隊的樣貌,星夜趕往邊境,迎上突狄的三萬輕騎。

混入其中,故技重施,尋機操控領軍,知曉詳細攻城計劃。

當突狄軍踏入昆羅城內,成敗已成定居。

接下來的,不過演戲罷了。

突狄此番偷襲幾乎未曾造成人員傷亡,百姓因禁令閉戶不出,忠臣們亦被瑤姬以禁足的名義罰困府中。

餘者要麼是知曉內情的將兵,要麼是軟骨頭的滑臣。

遇戰便降,近乎毫無反抗。

而這一切在郎元眼中,不過是靖煬人沒節氣的體現。

虎蕭軍士驍勇善戰,六國聞名,而站於頂端的郎元,自是眼高於頂,從未將軟弱無能的靖煬放在眼中。

對強者臣服是天下最理所應當的事,他不殺降者,已是送給瑤姬最大的顏麵。

有人醉於夢中,有人背水而戰。

暗潮湧動,先手決勝負,天下未定,誰敢庸碌安享太平。

郎元從來都沒有為君者的資歷。

他是把利刀,僅此而已。

脖頸間密齒刺出的傷,因郎元方才的掙紮抗拒,又嚴重不少。

此箍三日入皮,四日入肉,五日入骨。

可如今郎元卻顧不得這些,他怔怔望著瑤姬,聲音啞澀,艱難問道:「阿瑤,你是不是從始至終,都沒信過我?」

一切都是假的。

瑤姬的算計始於那場接風宴之前,和顧楨的決裂不過是場雙簧。

他身上的毒,恐怕也是她下的吧。

郎元忽然記起那日宴席,瑤姬雖特意前來崇奉殿皆他共往,卻並未準許他的三名侍從跟隨。

事後侍從們耿耿於懷,郎元卻因瑤姬的細心嗬護未,並未在意手下的牢騷。

如今想想,似乎太過可笑……

瑤姬勾唇,眼底盡是冷冽。

她不會告訴郎元,若突狄軍入城後能和平共處,屆時將會啟動絞殺玄行的另一套方案。

她更不會告訴郎元,在他捧著菊花與白兔踏入雨香閣的前一刻,她仍隱約期待某種不可能發生的奇跡。

郎元的所謂「苦衷」,徹底讓她湮滅對這個男人的所有憐憫。

郎元能做到豁出性命護著她,瑤姬曾產生出些許觸動。

但種種前緣,皆止於今夜。

子時梆響,瑤姬單手支額,眸泛寒意:「從未。」

郎元仰躺在地,望著頭頂雕梁,苦笑從喉嚨深處擠出,逐漸化為癲狂。

「拖入天牢,嚴加看管。」瑤姬漠然揮手。

郎元並未掙紮,任由士兵推搡,神情恍惚向外走。

在門即將關上瞬間,他鬼使神差往後望了一眼。

瑤姬沒看他。

洗去汙垢的顧楨換上青竹長衫,袖口整潔挽起,與她相對而坐。

察覺到顧楨發絲末端仍在滴水,瑤姬隨手取來乾淨巾帕遞去。

門緊閉,屋內的一切皆與郎元再無瓜葛。

他甚至不知,「小郎君」三字此後,永不會再出現在瑤姬口中。

夜色深涼,郎元在眾侍衛的森嚴戒備下踉蹌而行,走向天牢。

今夜是他的大喜之日。

本該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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