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陰差陽錯心生隙(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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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子修問:「你不擔心麼?」

「我更擔心你,先回房好不好?你若不回房,我也就一直在這裡陪著你。」

簡丹砂料想體貼如陸子修,斷然不會拒絕,沒想到陸子修瞧著她沒有動,以至於她懷疑陸子修究竟有沒有聽到她說的。她隻得陪他坐下,冰冷的廊柱讓她打了個寒噤,簡丹砂索性裝得更冷,縮著脖子聳起肩膀,顫顫地說著:「子修,這裡好冷,你忍心讓我凍著麼?」

月移西樓,寒光透照。陸子修轉動的目光終於凝了一絲光彩,他探手扌莫著她的發,扌莫著她的臉,冰冷的寒意沁入簡丹砂的肌膚,冷到了身體裡。

「丹砂,我覺著我捉不住你,你真的在我身邊麼?」

「在,我在。」

「人在,心也在麼?小時候我保護不了你,想著長大了一定可以,結果我錯了。我覺得我對墨揮這般好,他一定不會離開我,可是他走了。我以為我那麼傾心於你,你斷然也鍾情於我,是不是也錯了呢?好奇怪,我竟從沒有想過這個可能。我竟是這般自大呢。」陸子修喃喃的低語聲,比月色還要迷離。

「我在,人也在,心也在。」簡丹砂努力釋出最堅定的語聲,因為太過焦急迫切,反而帶著一絲顫抖。

「真的麼?」陸子修將她攬過來,埋入她的肩膀。

「真的。」她扣入他的五指,緊緊地。

「我沒有想象中那麼寬厚、那麼大度。丹砂,莫要讓我猜不透你,那會讓我覺得我不值得你信任。」他摩挲著她的肩膀,語聲輾轉。

簡丹砂深深回望,朱唇輕啟:「好,我什麼都告訴你。」

我已看不得你憔悴消瘦,看不得你冷若冰霜,看不得你為我而傷。我願意棄了盾牌與甲胄,把自己剖肝瀝膽,坦誠在你麵前。我為你什麼都甘願。

隻要你莫再相疑,莫再相離。

於是,由去年的二月開始回憶,把一切都娓娓道來,巨細無遺。這些記憶裡願意的回憶隻有兩三分,不願回憶的倒有七八分,她曼聲說著,眉宇時不時就要蹙在一起,偶爾哽一哽喉嚨時她努力輕描淡寫,遺漏了她又往前補充,簡丹砂躺在陸子修的臂彎裡,仰望著臉注視著陸子修,不願錯過他任何細微的表情。

從琅天夜闖簡家,到她被劫持到碧江島,到她被解救出來,至鳳陽,入王府,遇到安慶王,最後又回到琅天身上。

巧合若一個大大的圓。

說到簡雪宛與琅天的事情時,簡丹砂遲疑了一下,還是全部說出,她盯視著陸子修的眼睛,隻是有些微的訝然和震動,並沒有太多的哀傷鄙薄或者屈辱,簡丹砂也說不上自己是悲是喜,想怪陸子修的涼薄,又慶幸他能淡然平和。

倒是說到她與永嘉王的交易時,陸子修攥緊了她的手,泄露了他的緊張。被薛妃刑訊的那一段被陸子修出聲打斷:「不用說了……對不起,不該讓你再去回憶這些。」

簡丹砂笑笑,抬起自己的手:「不過是留了個見人要塗蔻丹的習慣,也不全然是怕醜,是怕駭到了別人還被問東問西。裡頭的傷疤已經比以前淡了。」

陸子修便愛憐地口勿口勿她的手,把他的痛惜從指梢傳達到心尖。

說完一切,簡丹砂長長透了口氣,一年的光陰恍惚像是過了半生,崎嶇漫長。

「你所經歷的怕是別人幾十年也遇不著的。」陸子修想調笑放鬆氣氛,簡丹砂卻沒有被逗笑。

「我不怕琅天再來,有安慶王在,勢必不會讓他鬧得太凶。隻是……」

「我懂,我會網開一麵。」

簡丹砂幽幽一嘆:「他雖然是強盜,但我未見他做過大奸大惡之事,他也算救過我,我隻是不希望你倆的恩怨再加深。你間接害得他兄弟盡失、基業盡毀,所幸我瞧他還不知道,也要謝謝那位孟大人把什麼都攬過去。」

「是。」陸子修也跟著一嘆,這背後種種的因緣巧合,讓他不得不相信冥冥中自有天定。

陸子修反問:「那你相不相信雪宛是為我自殺?」

簡丹砂不禁顫了顫眼睫。

她雖未親眼看到琅天和姐姐之間的種種,可是她知道,姐姐若是不在乎琅天,早丟了那顆狼牙就是,何必非要在琅天出現的時候燒了狼牙?又何以沒有一個下人在場?

「我以為姐姐還是為了琅天。她與琅天本是一個意氣用事的錯誤,沒想到真的動了心、陷了情,她不願跟琅天私奔,既是愧於簡家,又怕牽累了琅天,負罪之心太重。她那樣的性子,什麼都悶在心裡,隻怕是要被矛盾拉扯得兩邊給撕裂了。」

「你可怪我?」

「怪,也不怪。我舍不得。」

「眼下我倒不怕安慶王那邊,畢竟他是想要拉攏我,」陸子修轉換話題,「倒是那位永嘉王,聽你描述該是個極其自負之人,你這樣折辱他,隻怕他不會善了。」

簡丹砂悶悶道:「是我意氣用事了,當日把那枚護甲套留了下來。若是與歌輝他們演到底,坐實了被當作人質劫持,也不會尋求安慶王的庇護,生出那麼多煩惱。」

陸子修卻道:「我倒覺得你這點做得不錯,不然那永嘉王還會自恃魅力無邊。」

簡丹砂笑了:「我還入不了他法眼。」

陸子修目光閃爍,忍住了心裡的話,他伸手撫上她的發溫柔摩挲:「他若咽不下去這口氣,隻怕這個時候已得了揚州的消息,就要找上門來,看一看是不是真的是你。」

「你是怕他派於先生過來?」

陸子修點點頭:「我不想讓墨揮難做。」

「你莫忘了安慶王,我相信他不會坐視不理。他那日肯把我接走,隻怕是以退為進的招數。」說著覷著陸子修。

陸子修捏捏她的鼻子:「被你說中啦。那輛馬車可是沿途留下線索,生怕追蹤的人找不到。所以說這安慶王不簡單,你以為他真的不知道你是真的簡丹砂麼?」

簡丹砂一愣,咀嚼著陸子修這番話。

「他深知永嘉王的性子和實力,若動了真格,我必定無法護你周全,到時候就不得不有求於他。恐怕這才是他的如意算盤。」

簡丹砂眉頭一鎖:「他算計到這般地步,果然不簡單。」

「那些不過是朝堂上的生存法則,我們這些小門小戶的奸商,比起他們自是大大不如了。在這裡琢磨也琢磨不透,還是那句話,船到橋頭自然直。」

陸子修將簡丹砂拉起來:「我想著我們盡快成親,在永嘉王有動作之前,不然我踏實不了。」

沉重的話題突然轉至終身大事,簡丹砂到底抵不住羞意,輕輕問:「要回上元麼?」

陸子修口勿上她,直把一張欺霜賽雪的臉口勿得如紅透的朝霞。

「我是想就在揚州把事辦了,」陸子修莞爾一笑,「給我一天時間把此地的事情處理穩妥,就帶你回去,不過不是上元,而是簡家。我要名正言順地把你從簡家娶走。」

要一天就了了揚州的事談何容易,晨光熹微時陸子修就出了門。官府得了陸子修的舉報,也不見抓住琅天,琅天也沒有再出現搗亂。簡丹砂略略放心,安慶王就派人來傳訊。

這回傳得明目張膽,派的人還是歌輝,穿著讓人眼前一亮的紅色羅裙,敲開了別莊的大門,作為貴賓大搖大擺地坐到了大廳上,喝著上好的雨前茶還不知滋味。

「琅天的事你不用擔心,梁劼那邊已經把人帶回去了,留下我知會你一聲,也讓我代為傳達歉意,讓你受驚了。」

「該道歉的不是你麼?你同琅天說那樣的話。」簡丹砂皺了皺眉,若非那句話,隻怕琅天也不會那麼沖動,執意要帶她離開。

已欠了歌輝的情債,琅天斷是不願再欠第二個人了,何況還是簡雪宛的妹妹。

「難道不是麼?」歌輝麵上倒是一點歉意也無,將杯蓋拂得砰砰響,她手上的銀鈴也跟著叮叮當當。自那日在王府重逢,歌輝聽簡丹砂承認是為了琅天才與永嘉王做交易,心裡頭就認定了。她因為私心藏在心裡不說,也忍得很是辛苦。本來琅天就因為簡丹砂的身份對她另眼相看,要是知悉了簡丹砂的心意難保不會動搖。可是聽聞簡丹砂被梁劼送到陸子修身邊,歌輝負罪心起,到底還是說了出來。

沒想到簡丹砂否認得很堅決:「當然不是。」

「你們這些女兒家就是不肯痛快些。我們雖然相處的時間不算長,但也瞧得出你非博愛之人,若不是對琅天生了情,何以不怪他還要救他?」

簡丹砂知歌輝常年在碧江島上待著,在人情世故上還不夠通透,她解釋道:「這就是我對他有意了?情愛這東西,說簡單也簡單,說復雜與復雜。何況情愛之外,還有許多別的東西。」

歌輝放下茶盞:「別跟我繞彎彎了。」

「好。我心裡隻有個陸子修,對琅天絕無情愛,若是讓他有所誤會,還請你代為澄清。」簡丹砂也跟著痛快。

「好,這是你說的,」歌輝遲疑了一會兒,展顏笑道,「我信你。」她舉起茶杯當作酒一般與簡丹砂碰杯,還豪邁地擼去唇邊的茶末。

哎,真是可惜了這上好的雨前茶。

歌輝懶洋洋地伸了個月要,從座位上跳下:「梁劼說這次累及你們小兩口鬧矛盾,算他欠下的。以後他要找你自會來找,你若要找他也不必客氣。還讓我把這個交給你,算是送給你們的結婚大禮。」說著交給她一張紙。

簡丹砂展開來一瞧,原來是一張她新身份的戶籍紙。

「梁劼說猜想你還是會恢復簡丹砂的身份,這個權且算是以備不時之需。」

「王爺的消息果然靈通,還是要謝謝王爺,有心了。」

「可惜我和長行不能喝一杯你的喜酒,先欠著了。」

「有要事?」

歌輝點點頭。

「好,我等著你回來,到時候補上這三杯喜酒。」

歌輝展顏,一把攬過簡丹砂的肩頭:「那還用說!」濃密的眼睫俏生生地揚起,紅唇開合間艷光瀲灩,配著如金玉般的語聲,生動極了。紅妝羅裙相襯之下又為她減三分野性,多七分嫵媚。這樣一個女人豈會沒有人去愛。

簡丹砂不由得道:「我一直覺得洛長行比琅天要有眼光。」

歌輝先是一怔,繼而笑彎了一雙貓兒眼:「琅天他現在也開眼啦。」

歌輝為他這般舍生忘死,再不開眼當真沒天理。可是歌輝之於洛長行又豈非不是一樣?

情之所鍾,最是衡量不得計較不過。若歌輝和洛長行中間有誰百般計較,絕不會是現在這般景況。尤其像洛長行這種有心計又有城府之人。

幸好。

簡丹砂不覺握上歌輝的手:「保重。」被歌輝反手一拍,她一臉嫌棄:「少肉麻了。」

然後兩個人相視而笑。她們共處的時間不過兩個月,中間也有許多波折、許多不愉快,但驚心動魄若出生入死、溫馨平淡若家長裡短,她們也一同經歷、一同度過,這些過往的點滴都變成陽光、雨水,滋潤著她們的友情生根發芽。

簡丹砂幾乎可以說沒有朋友,歌輝的朋友也統統是男人、是兄弟。兩個人心照不宣地用自己的方式珍惜著彼此的情誼。

簡丹砂送歌輝出府時,歌輝突然停步敲著自己的腦袋:「瞧我這記性,差點忘了,還有一事,永嘉王那邊已經調查到了揚州,還派了於墨揮來,長行說須得告訴你們一聲,你們好做準備。」

簡丹砂點點頭。

這一天終究是來了。

於墨揮來得很快,陸子修的動作也不慢。他到揚州時,陸子修已先一步帶著簡丹砂回了江寧府,於墨揮立刻快馬加鞭追至陸家江寧的別莊。

抬頭望著喜慶的紅燈籠,低頭便是陸子修前來相迎的笑臉。一年多不見,兩人都很珍惜重聚的機會,盡管於墨揮心懷目的,陸子修也知道他的來意。

兩個人共飲數杯,天南地北地談著。至兩人談無可談,陸子修放下酒杯,召簡丹砂過來。

「這便是你要見的人。」

簡丹砂俏麗地出現在盈盈燭火前,白皙的臉上並沒有美人痣,替他斟酒時露出了右手,被層層紗布裹著。

簡丹砂未及於墨揮開口,先解釋道:「前日在酒樓不慎被盤子砸傷了手。」

欲蓋彌彰。

於墨揮細細相視,昔日在永嘉王府裡眉眼清冷的江夫人染上幾分柔軟,無關脂粉、無關燭光。即便沒有了那顆美人痣,也那麼嫵媚動人,甚至遠勝過往。

「你早些休息吧,我與墨揮還要再聊會兒。」

於墨揮就看著簡丹砂退下,也沒有要求拆她的紗布,舉杯向陸子修恭賀:「恭喜。」

「你不再多問些?」陸子修瞧著於墨揮眼角上的風霜,一年不見似乎又蒼老了幾分。當年於墨揮離開他時雖說不過是個侍讀,卻是豐姿俊朗的翩翩少年郎,一襲鬆花色的乾淨麻衣不知比下多少紈絝子弟。

於墨揮答:「我已有答案。」

「你是不是早就認出她來?」陸子修也不再遮掩。

「是,」陸子修問得直白,於墨揮也答得乾脆,「她什麼都已經跟你說了?」

陸子修點頭笑道:「是,她還以為在王府瞞過了你。」

「在永嘉王選中她的時候,她蒙著麵紗,我沒有認出。後來她被薛妃刑訊的時候,我認了出來。」那隱忍堅強的表情,與當年在雪地裡罰站的小女孩一模一樣,他永遠不會忘記。

於墨揮反問陸子修:「你不會怪我沒能及早相告?」

「你有你的立場。我反要謝你在王府一次次救她。」

「我現在依然有。」

「永嘉王可有對你生疑?」

於墨揮啜一口酒:「五年的辛苦,若是王爺信我,不會因為一個你而動搖。」

「你回去如何回報?」陸子修也跟著喝了一口。

「據實以報。」

兩人一杯接著一杯。前五年的亦師亦友,後六年的往來知交,這是第一次他們利益沖突,立場相對。兩人都有些不好受。涼風吹來,才覺麵上燒紅。

「其實我還可以告訴你更多,比如丹砂背後的那個人是誰。」兩人都已有些醉意,但陸子修醉得更重些,有些話醉了方可說,醉了才沒有那麼多防備、那麼多計較,還有那重重顧慮。

於墨揮知道陸子修是為了助他交差,既未點頭也未拒絕。

陸子修望著月色的眼神已迷離,他放縱自己醉下去:「是安慶王。」

於墨揮放下酒杯:「你已與他結盟?」

「這要看你們的王爺是不是夠寬容了。」語聲語調因為醉意都帶著點孩子氣,當年陸子修還是孩子時可沒少向於墨揮撒過嬌,泅水、冰戲都是於墨揮教他的,陸子修總是無比懷念那段時光,正因為那樣純粹簡單的日子已經一去不復返。

「隻怕你與安慶王結盟是遲早的事,即便永嘉王不動手,安慶王也會一邊幫你,一邊賣你——」於墨揮也仿佛一下子恢復成他的老師,「安慶王是個很有野心的人,就我所知,他想要的遠比他現在擁有的多。」

安慶王已是王孫貴胄,是四王之一,萬人之上,他若還想更上一層樓,也隻有那個位子了。

陸子修不得不皺眉:「陸家不是江南最富庶最有勢力的。」

於墨揮慢聲道:「卻是皇商之外根基最穩固的。才與財永遠不會嫌多,何況陸家有的不僅是錢。」

陸子修不由得嘆息,這也正是他怕的,才要停下陸家擴張的腳步。

於墨揮又道:「王爺既然已派我來,這件事不會輕易就罷休。」

「我以為永嘉王會是個聰明人,沒必要為了這樣的事而興師動眾。」陸子修一手支頤而坐,一手輕晃酒杯。

「這視他有多在意『江夫人』的背叛。」以於墨揮對梁劭的了解,梁劭這次的反應是過激了。

陸子修也聽出了於墨揮的言下之意:「你這位王爺真是又麻煩又貪心。」

於墨揮因為陸子修怨懟的語氣莞爾,又正了正神色:「你可要早做準備,千萬不要讓陸家倒了。」

「少我一個陸家不會垮,商場上,這些年二哥一直沒有放棄與我較勁,幾位子侄都沒有讓我失望。官場上,陸家也經營了一點人脈。別忘了,我是你的學生。」

於墨揮卻道:「我沒有教過你什麼,」

「不,你教了我很多,如果不是你,也沒有現在的陸子修。說起來,你還是我與丹砂的半個媒人。」陸子修笑著笑著,凝眉望著於墨揮。

「墨揮,我不希望有一天敵人會是你,離開永嘉王吧。」

「你覺得我現在還可以麼?」

「可以,隻要你想。我知道這世上沒有什麼你做不到,隻除了一件,一件我一直想讓你做到,你卻做不到的事。」

於墨揮沉下臉色,攥緊酒杯又緩緩鬆開,他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陸子修:「明天起,把你的手段都拿出來。你既說我是你的老師,我但願你能青出於藍。」

陸子修飲下最後一口,「篤」地放下酒杯。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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