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大鬧喜堂分飛離(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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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墨揮離開後,陸子修沒有把那夜說的那些告訴簡丹砂,將丹砂留在江寧,趕至上元後馬不停蹄開始籌備婚事。

陸家三公子終於要成家,娶的根本不是什麼與簡丹砂相似的女子,就是死而復生的簡丹砂。雖是一切從簡,低調行事,但到底堵不住好事之口。這麼令人咋舌的消息,不多時就成了街頭巷尾的談資。

簡丹砂在嫁人的前一天又回到簡府,看著蕭條的府邸和蒼老了許多的簡老爺,簡丹砂並沒有太多感慨。沒有了娘、沒有了雪宛、沒有了緋兒,這裡已不是她的家,隻是出閣需要的一道門。

大夫人說已為她收拾好了出閣時的新閨房,簡丹砂卻說堅持要住回原來的屋子。簡丹砂看著大夫人難堪的臉色,心中生出幾分快意。

當年她幫簡雪宛試嫁衣,如今輪到別人助她試。

抖開嫁衣,仿若展開一片紅霞,又似抖落漫天星輝,三千繁華盡繡於上。千顆珍珠攢出恣意伸展的花枝,旁人乍看都以為是梅花,簡丹砂卻再清楚不過,那不是梅,而是杏。

「向來隻說杏像梅,哪有人言梅似杏。」

簡丹砂撫著嫁衣,從領口的金絲開始,遊移而下,指下緞滑如冰,珠皎勝月。

他說什麼都能從簡,唯有嫁衣不可以。「我就是要看你珠光寶氣,艷光四射,讓人驚得口不能言目不能視。」言笑晏晏,眼睛亮比星辰。

「我會在門前再栽下數十株杏花,等著你鳳冠霞帔而過,以後每一座別莊都要種。今年錯過了與你一起賞杏,以後每一年我們不管到哪,都一起賞杏,一起看它們褪粉還白,聞它們幽幽的清香,等果實成熟了再摘下品嘗,年復一年。

美好得讓人不敢相信。

「姑娘,我為你穿上。」

簡丹砂轉過身,緋兒一襲粉裙,俏立在她麵前。

「我還以為你不來了。」

簡丹砂的輕謔讓緋兒麵上一紅,她垂下頭來:「姑娘不怪罪於我,可是緋兒已沒有顏麵再見姑娘了。隻是明天就是姑娘的大喜之日,無論如何我也是要來的,親自為姑娘梳妝,親自為姑娘送嫁。這是緋兒一直以來的心願。」

簡丹砂將緋兒拉到梳妝鏡前:「當然,除了你,還有能有誰呢。」

披嫁衣,正鳳冠,雙手附於心,簡丹砂踏上長長的回廊,緋紅的裙裾一路拖曳蜿蜒,留下一地的濃艷芬芳。

簡家二老端坐堂上,等著簡丹砂行禮告別。

簡丹砂對著大夫人問:「大夫人覺著你受得起我的跪拜麼?」

大夫人臉色煞白,還來不及發飆,簡丹砂就痛快地跪在地上,三下叩拜,乾脆利落。

「但願大夫人不會因此而折壽。」

大夫人抖著身子,再也忍耐不住站起,與簡丹砂視線平一:「我也祝你能在陸家風光得久些,莫幾年光景就被休了回來。」

氣氛頓時降至冰點。簡丹砂一甩長袖,冷冷轉身。她上轎之前,簡少卿掙脫了奶娘的手,奔到丹砂的身邊。

「二姐。」他殷切的呼喚讓簡丹砂轉過身來。

簡少卿掏出兩個泥人,一男一女,皆穿著新人紅裝,悄悄塞到簡丹砂手裡。

「這是我自個兒捏的,雖然捏得還不夠像,不過也挺好了,是不是?別讓我娘知道了,又要罵我貪玩了。」他說著皺皺鼻子,眼裡盛滿對簡丹砂一句贊許的渴求,隻是簡丹砂蓋著紅頭巾壓根瞧不見。

半晌後,紅蓋下的簡丹砂輕輕道:「是捏得不夠像,不過幸好不像。不然你這手藝太好太受歡迎,讓你鑽進這樂此不疲的手藝裡,誰還顧著雲錦坊呢?」說著紅蓋下伸出一雙手。

簡少卿展顏笑開,第一次握上簡丹砂的手,也許不夠柔軟,卻足夠溫暖有力。

花轎落下,緋兒扶著新娘子小心走出轎子,將她的手轉交到另一雙溫暖乾燥的手上。

蓋著紅頭巾,看不見外麵的世界,隻有漫天漫地的紅,轎輦長時間的顛盪,有一點昏聵、有一點眩暈,卻在被陸子修攙扶住的那刻清明起來,握緊手中的紅綢,跟隨著身畔人的腳步,每一步都落得踏實而安定。

兩位新人並肩秉手,在堂前凝立。一次次地垂頭躬身,一聲「禮成」破除一切紅塵雜音,如沖上夜空的禮花,在簡丹砂的耳畔清亮綻放。簡丹砂握緊了紅綢,感受身前人牽引的方向,隻邁開了三步,就被屋子外不尋常的嘈雜叫喊喝斷。

接下來的一切發生得太快,快得不夠真實,如同一場噩夢。官兵們沖進喜堂,將陸子修和簡丹砂團團圍住,悍然拔出了刀劍。知縣大人一邊賠著不是一邊抹著滿頭的大汗。

「陸老爺、陸夫人,我也不想,可是這個……不得不公事公辦哪。」

於墨揮負手從知縣大人身後踱步而入。

知縣大人看了一眼於墨揮,戰戰兢兢道:「這個,陸三公子竟敢勾結盜匪,劫持永嘉王的夫人,欲意強占,這個罪實在不可饒恕啊。本官不得不秉公辦理,帶陸三公子回去問話,這婚事也就隻能到此為止了。」

滿堂的賓客都怔住了,知縣大人的話聽來實在像一場笑話。

勾結盜匪、劫持永嘉王的夫人,陸三公子?

「不知大人說我兒劫持永嘉王的夫人,證據何在?」

知縣大人顫顫地指了指簡丹砂:「她就是活生生的證據,她就是永嘉王的夫人。」

賓客們更感荒唐可笑,這明明是簡家的二小姐。還是這紅頭蓋底下的人不是簡家二小姐?

答案隨著頭蓋的落下而揭曉:此女子梳著流仙發髻,鳳冠金嘴上垂下一顆嫣紅的寶石,墜於雪白的眉心,翦水之眸盈盈流轉,轉出漫天星輝,兩汪瀲灩,緋紅嫁衣裹住玉削的纖月要,珠翠滿裳,鋪就一身明艷。

在場的賓客有在簡家雲錦坊偶見過簡丹砂,有見過簡丹砂畫像的,都在心間附和:這簡家二小姐,竟是比以前(畫像上)還要明艷不可方物。過去還覺著陸子修娶她是屈就了。如今看來,堂前一對璧人執手相看,是再般配不過。

「大人可看清楚了,這是不是江寧簡明遠的千金?」

知縣大人咳咳兩聲,向於墨揮投去求助地眼神。他本也沒見過真正的簡丹砂,隻是當初簡丹砂被人擄劫後,看過簡丹砂的畫像。

於墨揮展開一幅畫卷,畫中女子臥於紫玉相珠的菊花叢中,雙眸半開半闔,端的是嬌花照水之顏、弱柳扶風之態。

「這畫中人便是永嘉王不久前新納的江夫人。」

眾人都暗自咦了一聲。這畫中人是永嘉王的夫人,確是與這喜堂前的新娘子相像。

陸老爺發話:「人有相似,物有相同,一幅畫說明不了什麼。」

於墨揮走上前一步:「陸老爺說得是,可是再相似的兩人也總有不同。江夫人的右手食指因為受過重創,指甲蓋下有一道傷痕,這一點我想應該不會也與簡二小姐重合吧?不知簡二小姐可否伸出右手,讓我等檢視呢?」

眾人都齊齊向簡丹砂望去。

簡丹砂皺眉道:「於先生忘了麼,十幾日前先生上門做客時,就知道我的手指不慎在酒樓砸傷過,恰傷在右手食指。先生雖是為夫的故交,但今日上門鬧婚未免過分。說句不客氣的,世上哪有那麼巧合的事情,先生分明是以此事做柄,在這信口雌黃。」

於墨揮不緊不慢地說:「巧合倒是巧合,就不知是誰巧上誰的。隻是這受傷再巧合,位置再一樣,這疤痕呢?江夫人的疤痕極細,生在指甲蓋下,乍看著像是把指甲從中劈成兩段。不知姑娘你砸傷的傷疤是不是也是一模一樣的形狀。」

「確實不是。」

「那好,還請姑娘伸出手來。」

紅袖下探出一雙瑩白的手,如她所說右手手指指甲蓋被砸得完全脫落,現在才剛長出一小截新的指甲。可是指甲肉上並未見到細長的傷痕。

於墨揮明白過來,他對著簡丹砂,轉而望向陸子修,用眼神無聲道:「我上當了。」

陸子修沒有回避於墨揮的目光,坦然問道:「不知道於先生如何說?」

「江夫人還有一外露的特征,便是那畫像上所畫,江夫人的右眼梢上有一顆深色的痣。」

眾人朝簡丹砂的臉上看去,並沒有什麼美人痣。

於墨揮鎮定道:「不知褪了脂粉如何呢?」

簡丹砂緊了緊握陸子修的手,她最不希望於墨揮會拿美人痣來說事。她頰上的痣會留下來本是一件意外,梁劭理應不知道才是。算是於墨揮歪打正著麼?

陸子修替簡丹砂解圍:「內人還真有這麼一顆痣呢。於先生確定不是依照內人的特征才畫了這幅畫麼?」

於墨揮含笑挑眉:「哦,那可又正巧了。」

知縣大人斥道:「陸三公子這說得就不對了,縱是於先生會撒謊,堂堂永嘉王何必要造這個假呢。這畫上可分明是永嘉王的印鑒。」

陸子修解釋道:「我也曾為內人畫過一幅畫,來人,去我書房把畫拿來。讓諸位瞧瞧,是不是有那顆痣。」

很快這畫像便被呈了上來,畫像上確實可見那顆痣,並非新墨,時間久遠了,顯得極淡,畫像上的人本就小,若不仔細分辨斷然瞧不出來。

「或者我可以派人快馬加鞭去請簡家的人來,那裡可是有大把可以作證之人,於先生可需要?」

「不必。」

簡家的人肯定早被關照過了,被陸家找來的更不會說實話。於墨揮說的兩個特征一時都沒了可靠依據,畢竟鮮有人見過真正的簡丹砂,即便見過也不過是一麵之緣,當年的簡丹砂又不是什麼絕代佳人,哪還記得那麼多細節。

賓客中不意有人說了一句:「該不會這江夫人和陸夫人是一個人吧。」讓眾人心頭一凜,麵麵相覷著竊竊幾句。

「我,有一辦法……證明自己不是那位江夫人。」簡丹砂咬著唇,怯生生地說。

知縣大人忙問:「是什麼?快說快說。」

在陸子修的支持下,簡丹砂卷起自己的衣袖,雪白的藕臂上赫然點著一粒嫣紅的守宮砂。

「這樣,就可以了吧……」

的確如此,這永嘉王的夫人總不見得是黃花大閨女吧?

「若是幾位大人還不相信,我,我願意……願意驗明正身。」簡丹砂說到一半就深深吸氣,顯然用了極大的勇氣,說完就躲在陸子修的身後,身子輕輕抖著,既窘迫又羞憤。

陸子修沉著臉,對知縣大人與於墨揮冷冷相視:「大人可以相信了吧?請回罷,恕子修不再相送。但願將來再見,大人和於先生能尊稱內人一聲『陸夫人』。」

見於墨揮也沒了說辭,知縣大人正欲嗬退下屬——

「哪需要什麼驗證!」

一群身穿勁裝的侍衛躍進喜堂,身後款步踱入一個年輕男子,頭戴青玉冠、身穿紫色蟒袍,自是風流貴氣。

來人還能有誰?永、嘉、王。

於墨揮先行行禮:「見過王爺。」

梁劭看也不看於墨揮,從他身邊掠過時丟下一句:「你讓本王太失望了。」讓於墨揮目光一震。

梁劭向兩位新人一步步逼近,灼灼的目光緊緊地攫住臉色驟變的簡丹砂,然後目光一轉,冷眼睥睨著陸子修。

瞬間的陰寒如楔子般釘進陸子修的心裡。

見陸子修將簡丹砂護在身後,梁劭一張薄唇揚出從容不迫的弧度,他抬起手指,向簡丹砂點了點:「本王難道還認不出自己的夫人麼?難道本王是在撒謊不成?」

知縣大人見永嘉王親臨,早嚇得直冒冷汗,連聲稱是。

梁劭拂拂衣袖,輕哼一聲:「還不快把陸子修給我抓起來,把夫人帶走?」

在場的賓客都給看蒙了,一場變故起於劍拔弩張,正以為要以鬧劇收場,又瞬間風雲變色,局勢逆轉。永嘉王竟然親自南下,在此處現了真身。若簡丹砂不是江夫人,又何以至此?

「慢著。」

一直端坐在宴席中的一名年輕男子站了出來。

「王爺此番所作所為未免太過霸道,不怕擔了濫用皇權、欺壓良民之名?」雖是穿著常服,但說話神情難掩官威。

永嘉王眯了眯眼,認出此人是薛太尉的門生,去年的狀元郎,如今任翰林院侍讀學士鍾孝禮。

「本王以為是誰,原是鍾大學士,不在翰林院忙著,怎麼跑到此處?」

「好說。今日陸家三公子大喜,我適逢在江南逗留,與陸家兩位公子有舊,自是要討杯喜酒喝喝。還請王爺三思,凡事以理服人,王爺不怕辱了自己的名聲,難道不怕侮了皇上的聖名?」

「大學士好大的威儀,恐怕還輪不到你來教訓本王!」

「不敢。下官不過是諫良言,說明理。」鍾孝禮口中說著不敢,實是帶機鋒藏冷銳。

「他沒有資格,那我呢?」宴席上又一道渾厚蒼老的聲音響起。說話之人一頭華發頗有年歲,一雙眼睛卻十分精爍。

有人認出他是前任的吏部尚書譚天忠,還曾做過幾年的太傅,也是梁劭的老師之一,如今已經告老退職,威望還在,朝堂上多的是他的門生。

「原來是譚國老,許久不見,國老身子可康健?」永嘉王言辭間恭敬了幾分。

「托福托福,多謝王爺關心。老夫在揚州府恰有一處老宅,因疏於看管丟了些許祖上的老物,幸有陸三公子幫忙,才得以將之尋回。如今陸三公子大喜,老夫見這身子骨還算可以,也來沾沾喜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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