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驚天巨變已暗生(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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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劭被關在寶華殿兩天,看著外頭日升日落,月移西窗,原本的那種沖動、叛逆和在太陽穴突突鼓噪的怒氣都已經沉澱平息下來。

他真的有些沖昏頭腦了。

他想遠離朝堂遠離是非遠離爭鬥,又何嘗不是出於一種叛逆出於一種抗爭——他對父皇的不滿、對皇室的不滿、對朝政的不滿,他想擺脫這樣的生活。

他拚命克製拚命壓抑,隻想為了將來的安逸最後一次用盡籌謀,然後瀟灑地轉身離去,卻突然在那一刻壓抑不住。

他不該為了一時意氣沖撞了父皇,到頭來吃虧的反而是清雅。如今金蟬青戈都不在身邊,還有墨揮……他得好好想想之後的棋該如何下。

簡丹砂。

梁劭默默念著這個名字,看著月光將窗欞映照在自己的身上、腳上,如同將他身體切出一道道暗黑色的傷痕。以現在的情勢,無論他多麼不甘心,簡丹砂不放都不行。

比起清雅、比起他自己、比起其他在乎的東西,簡丹砂這個他相處了不到一年的女人,這個對他沒有絲毫在乎的女人,終究是要居於舍棄的末位。

放走她,不該是什麼很困難的事情。隻是,這樣的求而不得注定讓「丹砂」兩字刻上他的心,一個印記、一道傷疤,如她的名字一樣鮮紅,然後一點點地一點點地褪下光彩。

隻是,到底要歷經多少寒暑、多少春秋,這抹鮮紅才能消亡褪盡到從來不存在的那一刻呢?梁劭不覺撫上心口的位置,他吸了一口氣,竟覺出了痛意。

他擰緊了眉頭。不該是那麼痛的。

「來人!」他剛向殿外喊人,「本王要見皇上。」昏暗的夜色中突然遙遙現出幾點火光,迅速迫近而來。

梁劭眯了眯眼,是兩隊皇宮侍衛隊向寶華殿奔來,一隊迅速包圍了殿外,另一對則沖了進來,而帶頭之人居然是安慶王。

「皇弟,這是什麼陣仗?」

安慶王負手而立,微微一笑:「自然是來拿你的陣仗。」

「拿我?什麼罪名?誰允許你這麼做的!」

「自然是皇上的旨意。而說起你的罪名那真是多了去了。不過最重要的兩條是密謀造反、欺君罔上。」

安慶王的手輕輕一揮,一把把刀劍迅速圍架在梁劭的脖子上,交織成一張網,將梁劭密密收緊,讓他插翅難飛。

安慶王滿意地看著梁劭變成刀俎上的魚肉,怒意隻能在刀鋒底下張狂掙紮。他把雙唇抿出一個得意倨傲的弧度,輕輕一掀。

「把永嘉王押入天牢!聽候發落!」

同一時刻,永嘉王府也被官兵團團圍住。

整座永嘉王府被急促的腳步聲、呼喊聲、刀劍聲從深夜的睡夢中震醒,每個屋子內外的燈都被點亮,官兵們高舉著火把,一一照亮王府的每一條道路、每一個角落。

府內主事的和幾位重要的女眷都被召集到了大堂。

帶頭的大人高聲道:「永嘉王涉嫌密謀造反,現在我們要搜查王府,全麵接管。未經許可,任何人不得擅自離開王府半步。」

起初,王府眾人還迷糊著眼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那麼這句話足以讓所有人震醒。

永嘉王密謀造反?

眾人雖然都不怎麼走出王府,可是外頭的流言早就漫天,下人們碎嘴傳得又快,不知道也得知道。他們本以為梁劭進宮就是為了簡丹砂的事情,怎麼轉眼就變成了密謀造反這樣的重罪!

「你們在胡說八道些什麼!」

「大人,你是不是搞錯了。我家王爺怎麼可能造反?」

「王爺人呢?王爺呢?已經被抓了麼?」

一時混亂成一片。

帶頭的將軍拋出聖旨:「你們看仔細了。」

沒有人發現薛妃摟緊了懷中的青檸,嘴角上掛著譏諷的冷笑。而翠嬈隻是初時有片刻的震驚,很快便冷靜下來。

麵對顯然還不明狀況的溫夫人和完全慌亂的廖美人,翠嬈率先站了出去。

確認聖旨無誤,翠嬈向將軍行禮,很自然地露出柔媚的笑容:「這位大人,一直在王爺身邊的金蟬與青戈都跟去了皇宮,王府內現在剩下的不過是些老弱婦孺,這裡的女眷既有皇室血脈,又有幾位朝中大臣的親人,大人大可不必動刀動槍,我們一定小心聽話,按大人吩咐的去做。還請大人不要太過為難我們。若查明我家王爺是無辜的,那麼大人將來也比較好交代。」

一番言辭說得入情入理,這聲音又酥軟入骨,讓將軍大人頗為受用。

「眼下夜已深,幾位大人要搜查王府也不方便。還請大人行個好,讓各位夫人小姐回去睡上一覺,小女子愚鈍,覺著如果真有什麼密謀造反的證據,也不會放在幾位女眷的屋子裡。如果一定要查,大可以明天天亮了再搜,也方便許多。不知道大人是否贊同?」

將軍有些遲疑,但也顧忌翠嬈所言:「好,就放幾位夫人小姐回去休息,不過守門的可都得換成我們的人,若是有任何風吹草動,幾位夫人莫怪我們的人無禮。其餘的都得待在這間屋子裡,不得離開半步。今夜先搜查書房庫房。還有,哪一位是江夫人?」

「是我。」簡丹砂款步走出,心中雖驚疑,但麵上沒有露出半分。

將軍上下打量她一番,點點頭:「確是畫中之人。其他夫人小姐都可以回去了,不過江夫人要麻煩跟我走一趟。」

眾人都把目光聚集在簡丹砂的身上,或驚或恨或快意。一切都因這個女人而起,若不是她,王爺哪會有這般劫數?

紅顏禍水,紅顏禍水,當是一點不錯。

繡璃擔心地抓住簡丹砂的衣袖,不願讓她離開。

簡丹砂拍拍她的手:「放心。大人隻是要我走一趟,不會怎麼樣的。你和韓鈞還有墨揮互相照顧好自己。」

她望向於墨揮,錯身間兩人相互一點頭。

保重。一切盡在不言之中。

簡丹砂隨帶領之人,由燈火通明的大堂走進黑夜,走出王府。

一輛馬車已靜候在外頭。

「夫人,請。」

「這是要把我帶到哪去?」

「夫人上了馬車後,自然就會知道的。」

帶領之人麵無表情,簡丹砂無法從他臉上探究出任何蛛絲馬跡,她深深吸幾口氣,遲疑地邁開步子,一點點向馬車靠近。

在她登上馬車的那一刻,過往的一幕幕在她眼前閃現。

在坐上去鳳陽的馬車時,她不知道她是要去見梁劭,不知道她之後會被梁劭選中冒充他的夫人。在鳳陽她坐上前往開封的馬車,不知道去王府後竟會幾經生死,步步小心。在王府坐上去相國寺的馬車,她不知道自己會因為一次施粥被困在雪山,差點丟到性命。在開封她坐上歌輝的馬車,他們開始逃亡,不知道她會再度成為安慶王的棋子,不知道自己會因此再與子修重聚。

最後又回到上元,她又回到梁劭的馬車上,在車輪轆轆中奔向茫茫的黑暗之中,不知前途,難料生死,不管她怎麼壓抑克製,也無法揮去深藏在心中的恐懼與擔憂。

每一次,她坐上馬車,都要麵臨人生中重大的轉折。這一回呢?

是悲是喜?是生是死?

簡丹砂不知道。在撩開簾子的那剎那,她閉起眼睛。

「簡姑娘,」一陣低沉的笑聲從男人震動的月匈腔中傳出,「這是做什麼?你掀著簾子不進來,這夜深露重的,我可怕冷。」

簡丹砂張開眼睛,喜悅在月匈中迅速擴散:「長行!」她喚出名字的同時,淚水也激動地落下來。

洛長行微微一笑:「還不快進來。」

簡丹砂忘形地抓住他的衣袖:「是安慶王派你來的?子修怎麼樣了,你知不知道?」

「他人不在這裡,至少沒有傳來壞消息,至於好不好得由你親自去驗證。」

簡丹砂的眼睛愈發盈亮。那麼就是說,她可以離開王府,可以見到子修了?

馬車外傳來一陣疾奔的馬蹄聲,在這安靜的深夜中聽來極為心驚。

「怎麼回事?」

「看來是我們兵營裡的人。」

洛長行挑開簾子,果然是汪將軍身邊的一名侍衛官,匆匆忙忙向他們行禮,喘息還未定下就急急忙忙地說:「快去告訴汪將軍,宮裡出大事了——太子病危,怕是要不行了!」

眾人皆是一驚。

這一夜,一場驚天巨變的帷幕已然拉開。

太子病逝,天下同悲,舉國服喪。

陸子修穿著一襲白衣站在池水邊,隨意地拋撒著手中的魚食。一條條錦鯉破開水麵上層層疊疊的紅葉,甩著尾巴歡快地遊過來,湊在池邊爭相吞食。

離中毒一事已過去了兩個月,他身上的毒盡數清除乾淨,身體已經恢復,但氣色卻不如過往,蒼白了些,也透明了些。若是在陽光下還好,陸子修身上籠罩著淡淡的金色,臉龐也會因為日曬泛出一點紅暈。若到了陰天,尤其是有風的時候,陸子修的白便顯得太過輕薄,被遮蔽在陰影中還透出一種沒有質感的青灰色。

大夫說這是因為中毒與勞累耗損了元氣,隻要好好調理,多加休養便可完全恢復到從前。陸子修知道這還不是問題的根源,真正的根源是那個人不在他的身邊。如果有她在,他一定恢復昔日的朝氣與生機,如同久旱逢甘露,新苗得沐朝陽。

所以陸子修身子稍好,就不辭辛苦趕到了徐州,住在安慶王安排的府邸裡,等候來自開封的消息。等來了永嘉王被抓,等來了太子薨逝,也終於等來了她啟程的消息。他一直顯得很有耐心。

「陸公子,人已經到了,就安排在西廂房裡。」

他的手一抖,撒歪的魚食濺到身上。陸子修莞爾一笑,撣了撣衣衫上的魚食,索性將剩下的一並拋給魚兒。他轉過身,腳步不疾也不徐,輕快中又有幾分沉重。

在靠近廂房的時候,陸子修緩了下來,腳步放得很輕很輕,像是怕驚擾了屋子裡的人。他在房門前站定,手遲疑地按到門上。影子映照在門紙上,裡麵的人應該已經發覺他的到來。

屋子裡靜悄悄的,沒有一絲聲響,仿佛這門後隻是一間空屋子。陸子修輕輕一推,吱呀的一聲,把心提到嗓子眼。

屋子裡有人,就是他日思夜想的那個人。

她也是一身縞素,身上沒有一件首飾,隻用一根象牙白的簪子綰住發髻,下綴著縞色的絲帶更襯得發色烏黑如墨。她雖然麵色也有些蒼白,看起來沒什麼精神,但應該是一路奔波的緣故,比起他自己,還是要好多了。她的眼神還是一樣如星如水,隻是在看到他的那一刻,星星才會閃耀,潭水才會生瀾。

陸子修的心又回落到月匈腔的位置,有力地跳動著。他何德何能,能擁有一個簡丹砂。

一腔柔情瞬間擴散至全身。

「丹砂。」他喚她的名字,輕柔低回得像是明媚春光裡的塤聲,又像是情人在枕邊的呢喃夢囈。

簡丹砂並沒有立刻回應,盈盈的眼波中有喜悅、有欣慰、有無奈、有激動、有太多一言難盡,但也多了一分冷靜與克製。就用這一分冷靜一分克製,將其他所有情感牢牢收納在她的眼底。

她啟開唇,輕輕說:「我鼓足我所有的勇氣,還是不敢直接去見你,隻敢坐在這裡,等待你的出現。雖然我答應過,無論如何,我也不會離開你,即便你開口讓我走,我也不會走,可是事到如今……」她深深吸一口氣勉強扯了扯嘴角,「我在世上眼中做了這麼久的江夫人,你不開口留我,我絕不會厚顏留下。」

陸子修的心瞬間擰絞在一起,心尖抽疼著擴散出月匈膛,蔓延到手臂、手腕,直痛到手指梢。他靜靜凝望著簡丹砂,她端坐在桌邊,雙手藏在袖中,雖然看不到她的手指,但可以看到袖口被緊攥出的紋路。她把背挺得很直,力持著自己的鎮靜,更顯得月要身纖細,體態穠纖合度。她直視著自己,眼神卻不夠淡定,卷曲的眼睫禁不住隨著閃爍的目光上下顫動。

陸子修慢慢走過去,拉住簡丹砂的手,輕柔而堅定地。

「跟我來。」

簡丹砂沒有想到這座建在半山月要的府邸背後,有一座山湯泉。

一路聞著樹香草香拾級而上,貪看幾眼山巒疊嶂的盛景,就能聽到潺潺的水聲。再往前走幾步,從掩映的紅楓後可以看到泉水氤氳裊裊出的白色水汽。

簡丹砂心中雖然困惑,可是被陸子修緊緊牽著,內心安定,走得毫不遲疑。

「到了。」

陸子修微笑著鬆開她的手,蹲身將手放在泉水裡,輕輕撩撥著。簡丹砂也俯身探了探的泉水的溫度,山中偏冷,水汽濃鬱,手中的溫度剛剛好,很適合……

簡丹砂抬起頭,目光向陸子修探詢。

陸子修笑意更深,眼窩泛出淺淺的笑紋。楓樹的繁枝茂葉篩出點點金光灑落到他的肩頭、他的發梢,在原本墨染的瞳仁裡也點出粼粼的光芒,一時眩迷了簡丹砂的眼睛。

陸子修咳咳兩聲,在簡丹砂失神之際開始解他的衣衫,首先是他的環佩,然後是月要帶、玉笄,衣襟由半敞著露出若隱若現的月匈膛,到完全敞開掉落下來,待簡丹砂回過神來已經無法直視。她雙頰緋紅,低著頭跺著腳:「你這是做什麼!」轉身欲走。

陸子修連忙將她拉住:「奇怪了,你當初在江寧不是也這麼做麼。怎麼換成我,你就看不得了。我當初也沒看不得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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