掠奪（2 / 2）
梁越咬著煙，朦朧青煙遮掩了他的眉目，使他的語氣帶著點冷嘲：「知道麼，他挨了兩刀。」
「一刀掌心，一刀腹部。」
「我過去的時候，他就倒在那裡，可他第一句話你知道他對我說了什麼？」
梁越沒等她回答，徑自道：「他說，讓我把你送到醫院。」
「你也知道，你們兩個人都是稀珍血。」梁越頓了幾秒，「他差點就死了。」
南穗跌坐在地上，濕透的衣服緊貼她的肌膚，她仿佛整個人被困在冰窖裡，渾身發抖。
「他有心理創傷，最近傅景珩的狀態還成，按時看醫生吃藥，不過這些他也都不願意告訴你。」
「為什麼？」
梁越笑了：「能為什麼？除了你，他還在意誰的看法。」
掛斷電話，南穗呆坐了許久。
寄存在她身體裡滿腔的勇氣在這一刻消散殆盡。
梁越對她說的話，像是一根鐵棍，狠狠地劈在她身上。
他為她做的，她一概不知。
南穗盯著手機看了很久，她知道傅景珩應該已經在飛機上了，她還是打了一行字。
【為什麼不告訴我？】
最後還是將這句話刪掉。
南穗看著有關地下室所有的擺設，她的鼻尖一酸，整個人茫然又無措。
她得願以償地收獲了一份珍貴的喜愛。
可她寧願永遠都不會擁有，也不想讓他遭受這一切。
南穗在心裡做了個決定。
她要請假。
這是南穗頭一次因私事請假，可她現在根本無心工作，她需要見傅景珩一麵，想要抱他，想要和他待在一起。
南穗低頭，剛要給李逸雲打電話時，手機屏幕跳出來一條訊息。
-當地時間5月13日下午18點03分54秒，飛往的ca918航班由於惡劣天氣引擎吸入大量冰雹停止運作，飛機墜落，機上旅客及機組人員生死不明。
南穗怔怔地看著這則消息，她慌亂地查看下午和傅景珩的聊天記錄，上網查詢他飛往的航班，在看到ca918的那一刻，耳朵忽然耳鳴起來。
她連忙撥電話給傅景珩，話筒內有女聲提示手機關機，她眼前一片朦朧，像是被無數塊巨石狠狠地壓在她的心口，沉地直不起月要。
南穗不相信這是真的，她拿起手機往外跑，跑到樓梯口迎麵撞上了張嫂。
張嫂抬頭看到她蒼白的臉龐，眼睛紅腫，披在她身上的浴巾早已不知道丟到哪裡去了。
「發生什麼事了？」
南穗努力冷靜下來，可她發現她根本無法保持冷靜，她忍著哽咽：「他，他在飛機上。」
她無助地拉著張嫂的胳膊，聲音帶著哭腔：「我該怎麼辦」
張嫂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想說什麼，卻發現南穗已經鬆開她的手，一路疾跑跑向門外。
南穗沖出雨幕，外麵的雨水傾倒在她身上，將她還未暖乾的衣服再次浸濕。
她看到停在門前的一輛麵包車準備離開，南穗趕忙沖過去，拍打著副駕駛的車窗，乞求著他們送她去機場。
兩個維修的電工讓她上車，南穗坐上去，雨水順著全身往下落，她冷得身體身體顫抖，害怕沾濕車上的坐墊，她隻坐上去四分之一。
「對不起，我把車上弄得有些髒。」南穗的牙齒打著架，「謝謝你們帶我去機場。」
副駕駛坐著的男人將暖風打開，然後看到她狼狽的模樣，忍不住道：「沒事。」
一路上，南穗聽到劈裡啪啦的雨聲，像是暴雷朝著她擊打。
她茫然地盯著一股股水流順著傾斜的車窗下滑，雨幕中亮起的紅色車燈在她眼裡晃動，她攥緊蒼白的指尖，什麼都不敢想。
南穗低著頭，雨水順著發絲掉落進眼睛裡，她不知道此時她在想什麼，隻希望這一切都不是真的。
她突然想到他時常看她的眼神，想起他曾對她說，七七，永遠在我身邊好不好。
南穗從未覺得「永遠」這個詞那麼遙遠又距離她這麼的近，近到不知道何時這個詞便到了盡頭。
隻要想到，傅景珩在那架墜落的飛機上。
在這一刻，她覺得她的世界好像徹底崩塌。
南穗的眼淚無聲地往下落，像是灌了的水不受控製地淌下臉頰。
她完全想不到此後沒有他的生活該是怎樣的。
就好像有人將你從黑暗裡拯救出來，在看到陽光的那一瞬間，再被人毫不猶豫地丟進深淵。
他們才剛在一起不久，她還沒有對他好。
還沒有告訴他，她真的很喜歡很喜歡他。
她忽然明白，這些熾熱暴烈的情感在死亡麵前是多麼的渺小與不堪。
「堵車了。」車內的男人忽然開口。
南穗抬頭，看向窗外，前方停下的一輛輛車子像是沉睡的龍靜止不動。
「現在離機場還有三公裡。」男人看著外麵的暴雨，「但是雨太大了。」
南穗對他們道謝，拉開車門，再次沖進雨幕。
她朝著機場飛快往前跑，越跑越快，南穗覺得長大以後從未跑得這麼快過，狂風夾雜著雨珠往她的臉上砸，害怕與恐懼像是一張鋪天蓋地的網將她牢牢框起。
南穗劇烈地喘著，她呼吸困難，她拚命往前跑，用盡最快的速度沖向機場，溫熱的眼淚混著雨水往下落。
機場外圍了幾輛救護車以及警車，她看到老人，中年男女抱在一起，幾道接連不斷的撕心裂肺的哭聲鑽入她的耳中，這哭聲像是一道預警，再次將她拽入恐慌。
南穗跑進機場，裡麵站滿了人，她擦了擦眼睛，視野漸漸變得清晰，她獨自一人站在這兒，孤援無助。
她看到不遠處的工作人員，踉踉蹌蹌地跑過去，拽著那人的胳膊：「飛機上，你有那架飛機上的名單嗎？」
她打著顫，牙關相抵打著顫，工作人員愣了有半晌也沒能聽懂她說什麼。
南穗提高聲音，急著問：「你有ca918航班的旅客名單嗎！？」
工作人員看著她渾身濕透凍得發抖模樣，忍不住道：「對不起我給你拿件」
沒等她說完，南穗繼續找下一位工作人員，在她轉身崩潰的時候，隔著人海，她看到前方有一道熟悉的身影。
南穗心髒狂跳，眼淚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她重重地抹掉眼淚，在視野清晰的那一刻，她看到了傅景珩。
他手裡拿著手機，在看到她的時候，又將手機放到西裝口袋內。
她看不清傅景珩此時的神情，隻知道他在朝她走來。
南穗什麼都沒想，朝他跑過去，像是子彈一樣沖進他懷裡，緊緊地抱著他的月要，淚水洶湧地順著臉頰沾在男人的襯衣上。
傅景珩抱著她，低頭看著眼前完全成了雨水的人，呼吸頓了兩秒：「冷不冷？」
周圍太安靜了，南穗心髒劇烈跳動的聲音放大，再放大，仿佛有暴雷在她耳邊炸裂。
南穗拚命搖頭，緊緊抓著他，像是抓住失而復得的寶藏。
她抬頭，一字一字地，帶著哽咽，隻是對他道：「我喜歡你，真的真的好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