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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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代文人李復言的傳奇《續玄怪錄·定婚店》中首次出現:唐代韋固旅次宋城南店,遇老人倚囊坐,向月下檢書。

問:「所檢何書?」

雲:「婚牘耳。」

又問:「囊中何物?」

雲:「赤繩耳,以係夫婦之足。雖仇家異域,繩一係之,亦必好合。」

因詢己妻,知為店北賣菜眇嫗女,才三歲,陋亦如嫗。韋怒,遣奴刺之,傷眉。韋與奴逃免。後十餘年,韋參相州軍,刺史王泰以為能,妻以其女。女容麗而眉間常帖一花子。怪而問之,始知女乃疇昔所刺幼女,郡守撫以為己女也。因相欽愈極,所生男女皆顯貴。宋城宰聞之,題其店曰定婚店。

月下老人促成了一件好姻緣,後世因又稱媒人為「月下老人」,或者「月老」。而元雜劇《西廂記》中極力撮合張生、崔鶯鶯成就好事的丫鬟紅娘,因她的活潑伶俐性格和助人為樂的精神,深受到世人愛戴。

追本溯源,這萬千的引申皆來源於上古時的一語「作伐」,雖然人會老,詩詞歌賦也會因為年代久遠而逐漸遺失,這是我們無力挽留的遺憾,但這世間依然存在永恆的物,可以穿越時空的枷鎖,歷久彌新,便是古人凝結在文字中的才情,帶來無盡的感動。

女子最美麗的時刻

——《周南·桃夭》

在古代,恐怕再沒有比結婚熱鬧的事了。作家胡蘭成在文章中曾說自己小時候最喜歡看人家結婚。結婚人家中,大紅的「喜喜」字貼滿了門頭與桌案,紅錦緞堆放在床上,點的紅蠟燭也特好看。每當有人家結婚,小孩子們總是在喜慶中到處亂跑,撒播歡喜。雖然人家結婚,與大多數人毫不相乾,但看了這樣的場麵,難免心旌搖曳,對婚姻滿懷憧憬,而彌漫內心的怕也是對新人的祝福。

一如《詩經·周南·桃夭》之中的意境與美妙: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於歸,宜其世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實。之子於歸,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葉蓁蓁。之子於歸,宜其家人。

《詩經》裡的愛情詩很多,三百篇裡大約占了四分之一的數量。可《毛詩序》說《桃夭》是「後妃之所至。」又說到後妃君王的身上,把活生生一位美麗的女子說成木乃伊。我們寧可相信《桃夭》本來就是一篇尋常女子出嫁的賀詩,而讀這首詩時候,不自主地捂起耳朵,因為門外早已經響起了鞭炮聲和小孩子們的歡呼聲……

「一梳梳到尾,二梳舉案齊眉,二梳兒孫滿堂……」孩子們的歌聲不時響起,落在院子裡桃花樹下,花兒正鮮艷,它們也快樂地為婚禮增添喜慶。屋內呢,新娘子正好在擦拭著桃花胭脂,心兒如一活蹦亂跳的小鹿。紅頭巾蓋上了,轎子準備好了,桃之夭夭,灼灼其華。

「夭夭」一般來說是「美麗」的意思,其實就是專門形容桃花的。「夭夭」二字在形象就像幾瓣桃花綻放開來,使得如今,我們在說女人如花的時候那麼自然。沒有人形容男人如花,要是說男人如花怕是挑戰人們承受的極限,導演周星馳電影中的如花就是生動的例證。而女人確實如花,有的女人熱情似火,恰似四月奔放的杜鵑;有的女人溫馨安謐,一如靜靜綻放的百合;有的女人知性溫婉,需要靜心細嗅才能品出梅花般芳香……

英國作家王爾德說:「第一個把花比作美人的是天才」。那麼我們的先民無疑是天才,當麵對一個將要出嫁的幸福女人的時候,他們想到了花,想到了粉紅綻放的桃花,在一個女子最最美麗的此刻,獻上了最美好的祝願,希望她家庭和睦、早生貴子。

在春天復蘇的時候,桃花開了,美得灼人眼眸,四溢芳香,花蕊之中,深藏著未來的桃兒,在春意黯然的時光裡,這是何種誘惑?無法阻擋。桃其實就是一個女子,豆蔻年花,秀發被撩起來挽於頭頂,婀娜的身影,又了誘人的魅力,她嫩白的臉頰也閃耀起凍人的光澤。——桃花鮮艷,桃兒誘人。這一份「灼灼」,由不得男人不愛,他沉醉在這美麗的誘惑裡,在一種神秘的力量的牽引下,無所畏懼心甘情願地去為此擔起所有的風霜,成為真正的男人。

難道這不是最惹人心扉的場景嗎?

許多愛情詩歌都充滿惘然惆悵,薄命紅顏一般,但是《桃夭》的歡快喜慶卻讓人不由自主地受到感染。也許很多人對婚姻都有種恐懼心理,然而愛情最後的目的的確是要步入婚禮的殿堂,不如此,便是凋落的花,飄搖的舟,沒有依靠與安全感。相信每一個女子都憧憬著自己成為新娘子的那一刻,在桃花盛開的季節裡,在浪漫無比的情景下,和最深愛的人享受一生的美滿幸福。

《詩經》之中安排一個女人在她最美的時候出嫁,讓要娶她的男子不惜翻山越嶺,不懼迢迢前路,把自己的命運同她的拴在一起,是一份對美的交代,還是對美的一種頌揚呢?也許是二者都有吧。於是,兩個年輕得隻能用青春來形容的生命,在一番吹吹打打之中踏入了人生一個全新的也是未知的階段,這一刻,沒有恐懼,沒有猶疑,相互期待,相親相愛。兩個似綻放桃花的生命從此糾纏、繁衍,然後慢慢老去。當歲月流逝年老之時回眸,生命依然如桃花般艷美,因為他們的後代延續著他們的青春。

這樣說來,在周代結婚與嫁女,《詩經》中的另一篇《采蘋》與《桃夭》構成了完整的篇幅。前邊《采蘋》說過,一個女子即將出嫁了,她的心裡充滿了期待和憧憬,但是還要按照風俗完成很多禮儀,之後選擇日子,使女子出嫁,日子自然是在桃花盛開的季節,那搖曳多姿的桃枝之上,桃花似新娘的臉,鮮嫩、青春、妖嬈,甚至閉上眼睛,依稀可見見「綠葉成蔭子滿枝」的幸福日子。

我們的先民葛布粗裳,手心皴裂如沙礫,卻創造出最樸素最簡單的美好,桃花自此便與女人糾葛在了一起,走進後世的文人騷人的文字裡,真可謂源遠流長。

遠的有劉晨、阮肇入天台山采藥,在桃溪遇到仙女,被仙女留了下來。還有書生崔護因口渴推開一扇門,門內,三兩株桃花盛開,路遇女子,一次錯失,而舊地重遊之時,「人麵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近的有孔尚任劇中的李香君的桃花扇,點點鮮血被纖手妙思幻成了桃花的模樣。還有曹雪芹筆下那傷情的黛玉手持花鋤,淚雨紛飛,「桃花簾外開仍舊,簾中人比桃花瘦。花解憐人花也愁,隔簾消息風吹透。」不過,他們都沒有最初《桃夭》中吉祥幸福。

桃花盛開了,女人要出嫁了,她不一定有傾國傾城色,但這一刻一定是她生命中最美麗的時刻,也隻有枝頭鮮艷的桃花堪比。當這樁美滿的婚姻瓜落蒂熟之後。祝福吧,女子帶著著美好的祝福開始新的生活。從此以後,她將成為賢妻,成為慈母。

《孟子·滕文公》中有言,「丈夫生而願為之有室,女子生而願為之有家。」三千年前的婚姻的確是一道最亮麗的風景,看上去如圖畫一般美好。

三月的桃樹茂盛美如畫,花兒朵朵正鮮美。這位花一樣的女子藥出嫁,祝福你建立一個和美的家!

三月的桃樹茂盛美如畫,果實累累結滿枝。這位花一樣的女子藥出嫁,祝福你建立一個和美的家!

三月的桃樹茂盛美如畫,綠葉茂盛展光華。這位花一樣的女子藥出嫁,祝福你建立一個和美的家!

天長地久一同老去

——《邶風·擊鼓》

《詩經》滿載著遠古民眾的質樸與純真,生動地上演在我們的麵前,不過很多詩歌在流傳的過程中被披上了政治的外衣或者學術的腔調,失去了原有的天然氣息。盡管如此,《邶風·擊鼓》這首詩卻奇跡般地從未被染指,依然是一首愛情的誓約——一個被迫參戰戍邊的士兵含淚對遠方妻子唱出的愛情誓約,穿越了幾千年的時光依然擊中後人內心深處柔軟的地方。

擊鼓其鏜,踴躍用兵。土國城漕,我獨南行。

從孫子仲,平陳與宋。不我以歸,憂心有忡。

爰居爰處?爰喪其馬?於以求之?於林之下。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於嗟闊兮,不我活兮。於嗟洵兮,不我信兮。

意猶未盡,其中「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這兩句太過有名,以至於整個詩歌的光華幾乎被掩蓋掉。傳說雕塑家尤爾赫斯雕刻留名後世的維納斯之時,因為雙手太過美妙,致使維納斯的完整性被嚴重破壞,尤爾赫斯不得不忍痛砍下了維納斯的動人雙臂。

《擊鼓》中的這兩句與之有異曲同工之妙,盡管沒有華麗的語言與鋪張的修飾,隻此兩句就足以震撼每一個人。看似簡單的誓言,表達出多少戀愛中人們的心願啊?千古以來真正做到的人又有幾個?時間飛逝,青春老去,身邊卻有一雙可以握住的手,這也許是人生最大的幸福。愛情有很多種,要是讓女人來選擇的話,所有的女人也許都會選擇這種——我要和你手牽手,一起老去。

此言一出,一下子把其他的愛情言語比了下去,《關雎》中的「君子好逑」顯得有些輕浮,漢武帝的金屋藏嬌顯得有些世俗,《上邪》中的「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顯得有些不切實際,隻有詩中的主人公——一個戰士與他深愛的妻子表現得如此純淨,真誠得沒有一絲的渣滓,後人多少詩句演繹,多少小說表現,卻永遠難以超越,因為它已經達到了誓言的極致。

達到極致還因為主人公沒有兌現他的誓言,殘缺的美才讓人遺憾惦念,形成悲劇,魯迅說,悲劇是將人生的有價值的東西毀滅給人看。戰亂年代,盡管這個士兵不斷期盼著兌現自己的諾言:「隨軍征戰,這一天終於可以安營紮寨了,慶幸自己在上一場戰役中沒有死去啊!我還可以在這殘酷得沒有明天的征途上想念你,你成為我唯一的牽掛啊!也是我唯一活下去的勇氣。我的戰馬去哪裡了,我得趕緊找到它啊!要是沒有了它,要我怎麼回家與你相見啊!所幸的是,我一抬頭看見它就在遠處的樹林下啊!」

也許,這個世界上確實存在著心有靈犀,與此同時,在家的愛人也在等待相見,時刻想念,這才加重了悲劇的程度。桃花謝了又紅了,那個人麵桃花的妻子,等待了一年又一年,紅顏易老,花瓣落在她漸白的發絲上,美的讓人心碎,她遙望遠方,等待著那個遲遲未歸的人,守候著「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誓言。

如果沒有這場陳宋之間的戰爭,他們可能會在一個個夏天,看山前的白鷺,聽林中的蟬鳴,在流淌的江水邊,打魚耕田;在一個個冬天,守著紅泥小爐,在燃著的燭光裡,或舉杯,或親昵。現實卻讓人傷心。

在戰鼓擂擂的沙場上,戰士們踴躍地操練著刀槍,丈夫此刻雖然也身在其中,但卻懷揣重重憂心。追隨著軍隊來到南方,跟隨著將軍孫子仲平定他國,但是這漫長的戰爭什麼時候才能完結?那匹失而復得的馬更令他感慨生離死別的痛苦。想起當日對妻子的海誓山盟,他就聲聲嘆息,隻是這嘆息聲因為太過遙遠的阻隔,而無法抵達故鄉。

《擊鼓》中的男女,明知道海誓山盟也抵擋不過時間和歲月的踐踏,但他們偏偏還是要相信,有朝一日的誓言,終會兌現。

對於普通人來說,轟轟烈烈、驚天動地也許隻是愛情的開始,平淡的相處才是最終的歸宿。「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看似簡單,能做到的實在很少。太多人追求一見鍾情,要求所謂的轟轟烈烈與花前月下。很少人像那個士兵一樣希望在自己的家鄉,牽著自己心愛的女子的手,跟她平安到老。

殊不知,紅塵萬丈的繁華裡,我們要的幸福就是在所有的苦難和彷徨裡,能有一個人,會一直在身邊,兩個人依靠著活下去。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這兩句話十六個字,依舊是人生最有分量的情話。滾滾紅塵中,盡管沒有什麼可以永垂不朽,但總該有一種感情可以天長地久,風雨閃電,雪霜災難,貧窮飢餓等等都不能將我們分開。

男耕女織度流年

——《豳風·七月》

二十世紀六七十年代美國最著名的民謠組合西蒙和加豐科爾唱過一首沒名字的短歌。

四月,春潮帶雨,一段愛飄然而至;

五月,依偎著我的肩頭,他歇下雙翅;

六月,我的愛唱起抑鬱的調子,深夜徘徊,心緒不寧;

七月,她遠走高飛,不辭而別,離我遠行;

八月,秋風瑟瑟,佳人已去,杳無音信;

九月,已經蒼老的這段愛,將銘記我心。

每個月份都代表一種心緒,從四月開始,對愛人的思戀就像春日的細雨一樣灑滿了細潤的心田,從此而亡,逐漸潤物細無聲,在九月之時,這段蒼老的愛情,已經長埋於心。愛情是一生的故事,可以隨同生命,輕揚的生長。

當然,不隻是愛情,人生中還有許多事情是伴隨著生命共同進退的,先秦一首古老的歌中吟詠,恬淡清澈,描摹細致,就好像初生的禾苗,散發著自然的田園氣息,又閒閒的浸透著愜意之情。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一之日觱發,二之日栗烈。無衣無褐,何以卒歲?三之日於耜,四之日舉趾。同我婦子,饁彼南畝。田畯至喜。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春日載陽,有鳴倉庚。女執懿筐,遵彼微行,爰求柔桑。春日遲遲,采蘩祁祁。女心傷悲,殆及公子同歸。

七月流火,八月萑葦。蠶月條桑,取彼斧斨。以伐遠揚,猗彼女桑。七月鳴鵙,八月載績。載玄載黃,我朱孔陽,為公子裳。

七月火星向西落,婦女在九月的時候就縫製冬衣,因為十一二月的時候就會寒風徹骨,沒有足夠禦寒的衣服,怎麼能夠抵禦這寒冷的冬日呢?而冬天一過,便要開始修理鋤具,準備二月的下地耕種,吃飯的時候,妻兒會把飯送到田邊,讓田官趕來美食一餐。這就是那時人們恬淡安寧的生活。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年輕的姑娘在春日的黃鸝婉轉啼明聲中,沿著小道采摘桑葉,看著春天逐漸過去,人們采摘白蒿,姑娘內心一片憂傷,因為馬上就要遠嫁他鄉,為他人做媳婦去了。

隨著三月的桑枝被修剪,八月開始織造麻衣,姑娘就是要為她的夫君編製衣裳了。時日漸漸過去,女子心中那繞指柔情,也在秋日的到來之前,日益如海深沉。而這婚嫁之事僅是次要,忙種還是那時的人們最為辛苦的事情。

四月秀葽,五月鳴蜩。八月其獲,十月隕蘀。一之日於貉,取彼狐狸,為公子裘。二之日其同,載纘武功。言私其豵,獻豜於公。

五月斯螽動股,六月莎雞振羽。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戶,十月蟋蟀,入我床下。穹窒熏鼠,塞向墐戶。嗟我婦子,曰為改歲,入此室處。

六月食鬱及薁,七月亨葵及菽。八月剝棗,十月獲稻。為此春酒,以介眉壽。七月食瓜,八月斷壺,九月叔苴,采荼薪樗。食我農夫。

當四月開始結籽,五月知了聲聲時,人們就為八月的收獲做著準備,待到十月葉子飄零,十一月就上山打獵,獵取動物的皮毛來送給貴人取暖,到十二月的時候,獵人們依然忙於操練,獵取獵物,如果是獵到小豬就留下自己享用,如果是大豬就要獻給王公。

五月蚱蜢開始騷動,六月蜻蜓飛舞,葡萄和李子都熟了,蟋蟀在七月便隨處可見,而人們則是忙著煮葵花籽,八月開始打紅棗,蟋蟀九月來到屋門口,十月就鑽到人們的床底,但人們隻顧著下地收稻穀,為了釀造美酒而忙碌,家中的鼠洞也沒時間管理,人們辛辛苦苦勞作一年,隻是為了令主人高興,令自己平安,所有的好食物都供奉給主人,自己則是采摘野菜,砍伐木柴,住進破舊的房屋內暫求安穩。

《七月》源於豳地的民間歌謠。豳地在現在陝西省旬邑縣、彬縣一帶,那個時代是個農業部落。《七月》不怨不艾地敘述人們如何獲得生存的艱辛努力、生活的基本狀況,生活隨著時令和季節的變換律動。勞作的目的不是因為敬畏神的力量,也不是為了祭祀神靈,而是為了獲得生活的保障。

他們一年四季的勞動生活,涉及當時生活的各個方麵,從各個側麵展示著當時社會的風俗畫。因此後人拿這首詩與古希臘詩人赫西俄德的農事詩《工作與時日》作比較,不過,《七月》顯然要比《工作與時日》有進步意義。因為那首農事詩開篇就是獻給繆斯,贊頌宙斯萬能的。「皮埃裡亞擅唱贊歌的繆斯女神,請你們來這裡,向你們的父神宙斯傾吐心聲,向你們的父神歌頌」。

《七月》則是一幅男耕女織時代的風俗畫。三月裡女孩子帶著漂亮的籃子,采桑葉養蠶,六月結滿葡萄,七月榨滿豆漿,八月打棗、收稻穀,九月打穀場,重新做了菜園子,十月飄滿酒香,十一月、十二月農活結束了,男人開始去打獵。夜晚歸來還不休息,趁著農閒,收拾好屋子,抵禦夜晚的風霜,還要準備過年,來年開春又要忙著種地了。

九月築場圃,十月納禾稼。黍稷重穋,禾麻菽麥。嗟我農夫,我稼既同,上入執宮功。晝爾於茅,宵爾索綯,亟其乘屋,其始播百穀。

二之日鑿冰沖沖,三之日納於淩陰。四之日其蚤,獻羔祭韭。九月肅霜,十月滌場。朋酒斯饗,曰殺羔羊,躋彼公堂。稱彼兕觥:萬壽無疆!

農夫辛辛苦苦的白日忙完莊稼,夜晚又要搓麻繩,在一年的最後時刻忙祭祀的種種活動,獻上先前冷凍在冰窖裡的韭菜和羊羔,分發美酒給賓客,與眾人一起舉杯為主人祝福,高呼萬壽無疆。

勞動的奴隸們沉重勞動著而不得報酬,悲慘的命運循環無期。而不勞而得的奴隸主貴族則完全過著另一種生活:住的是防風耐寒的房屋,穿的是上等鮮亮的好衣裳,吃的是酒肉,沒有事情了還祭祀宴請,祈求多福多貴多長壽。

如此鮮明的對比!人們該抱怨,控訴,或者反抗了吧,就如魏風·伐檀》、《魏風·碩鼠》那樣。

坎坎伐檀兮,寘之河之乾兮,河水清且漣猗。

不稼不穡,胡取禾三百廛兮?

不狩不獵,胡瞻爾庭有縣貆兮?

彼君子兮,不素餐兮!

坎坎伐輻兮,寘之河之側兮,河水清且直猗。

不稼不穡,胡取禾三百億兮?

不狩不獵,胡瞻爾庭有縣特兮?

彼君子兮,不素食兮!

坎坎伐輪兮,寘之河之漘兮,河水清且淪猗。

不稼不穡,胡取禾三百囷兮?

不狩不獵,胡瞻爾庭有縣鶉兮?

彼君子兮,不素飧兮!

《伐檀》中直接嚴厲責問:「不播種來不收割,為何三百捆禾要獨吞啊?不冬狩來不夜獵,為何見你庭院掛鵪鶉啊?那些老爺君子啊,可不白吃腥葷啊!」用活生生的事實來揭露奴隸主血淚斑斑的罪惡,抒發蘊藏在月匈中的熊熊怒火,人們年復一年繁重勞動,苦難生活,卻什麼都得不到,在詩歌中就把積壓在月匈中的憤懣像火山似的噴泄出來。

而《七月》並沒有這樣做。人們沒有太多的抱怨,隻是繁重地活著,「哀而不傷,怨而不怒」地活著。其實《詩經》三百篇中大多數詩歌都是這樣。人們在一年到頭的瑣碎勞作中,默默地承受著生存的負擔,尋找屬於自己生活的樂趣與希望。這也是一種解脫的方麵吧。

看,蟋蟀爬進屋中,在燈下跳來跳去,提醒著北風的寒涼。人們趕緊鎖上窗戶,把門洞都堵塞上,屋中就暖和起來,擁抱妻兒共度夜晚寒冷。等到過年時候,「嗟我婦子,曰為改歲,入此室處」,不久新年到來了,進到屋中歇個夠。生活是簡單貧困,抑或是負擔,平凡但充滿著生命力。

男耕女織的社會中,大多人都是這樣過完一生。腳踏實地、吃苦耐勞。勞動,萬歲!有時候也會有村落部落的宴會等,如《七月》的最後一章描述的那樣。農閒之時,舉酒慶祝,萬壽無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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