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主人清到骨（1 / 2）
「寧大人此來衡州是為了官銀一案，如今此案告破，衡州不宜久留。」
謝林堂並未把話挑明，千亦卻已聽出了他話中的告誡。
沒錯，衡州城保不準還有人要取她的性命呢，趁眼下大勢初定，別人無暇騰出手來對付她的時候盡快返京，才是上策。
她對謝林堂點了點頭，「多謝國公爺提點。不過……」
「嗯？」
「傾尋還有一事困擾。」
「寧大人不妨直言。」
千亦頓了頓，說：「國公爺先前本不願牽涉進來，最終為何決定幫我？」
謝林堂料到她心有疑惑，隻是起了絲笑意，「我幫的是衡州百姓，並非寧大人。不過，真正使老夫改變主意的，卻是那時你眼底的淚。」
千亦目光微怔。
「說真的，多年來衡州局勢莫測，人心更是詭譎多變，昨日在我府中驚聞張知府去世的消息，寧大人目中霎那間的浮淚，令我見到了許久不曾有過的真心。」他看向千亦，鄭重地說，「我明白寧大人是個值得托付的人。你走後，祈瑤也沖出來質問我為何畏怯退縮，偷安一隅，她說晉軍占據衡州城之日，便是她以身殉城之時……老夫又豈能不如女兒血性？」
千亦低眸，「知府大人為衡州付出了一切。」
謝林堂也嘆了口氣，「張知府心係衡州，以身許國，是個值得尊重的人。」
「不論如何，傾尋感激國公爺此次大義相助，挽衡州於傾危，救百姓於禍患。」她離座，對著謝林堂深深一拜。
待千亦起身，發現謝林堂也站了起來，他目色深沉地說：「即刻離開衡州，不要對任何人辭別，最好連巡撫大人也不要講。」
這是他給千亦的最後一句忠告。
*
待千亦趕回府衙，長夜闌珊，一地的月華也冷透了。
她剛要推開房門，發現回廊影綽，名令川竟站在那裡。
千亦驚詫間問道：「你……在等我麼？」
他沒有說什麼，隻是一反常態，深邃的瞳眸望著她。
千亦突然想起他日間護著她突圍時右臂曾受了箭傷，流洛替他包紮過後，如今可見臂上纏著的厚厚絹布。
千亦沉眉，「有傷怎麼還不好好休息？」
因著與名令川的房間隻隔了一道月洞門，她也顧不上別的，就即拉了他回房去。
進到名令川的房間，千亦四下看看，床鋪溫軟整齊，各種用具也極妥帖，想來鬆行流洛照料仔細，府衙也安排得周到。
她放下心來，轉問道：「你找我有事麼？」
「你坐下。」名令川方才開口。
千亦在進門的圓幾前坐下來，見他取出一個小瓷瓶，坐在她身邊，從瓶中抿了一點藥膏，他左手輕柔地抬起，抹在她頸項的傷處。
他此時換了一件石青色外衣，寥夜的風像冰涼的泉水在他身上流過，他目色若琉璃一般，靜默不言，在千亦心中忽有一種『主人清到骨，相對隻杯茶』的觸動。
難道他一夜隻為等她上藥麼？
千亦喉間泛起難言的滋味，默默地說：「我要走了。」
他的反應並不意外，隻是問，「還會回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