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1 / 2)
沿街兩側掛滿了花燈,熙攘的人群讓冷意消減許多。
月寧今夜穿的厚實,小襖外頭罩著件素色褙子,故而雖然冷風直吹,手腳還是熱的。
她跟在兩人身後,盡量隔開些距離,免得打擾他們說話。
其實她本不該跟來,裴淮帶梅嫣然逛街市,哪裡用的著伺候。
如是想著,她又放緩了腳步,站在捏糖人的攤販前駐足。
梅嫣然是精心打扮過的,一對玲瓏石榴花形對釵,流蘇點在烏黑的發間,映著光火折出細碎的光芒,眉心畫著牡丹花鈿,恰到好處烘托出她的純真爛漫,明眸黑亮,小嘴微張。
她側過身來,雪白的披風劃開淡淡的弧度,糾纏上裴淮的錦袍後,垂落在膝間。
帽沿綴著白絨絨的狐毛,一綹發絲勾在唇角,梅嫣然仰著頭,似乎與裴淮說悄悄話,偶爾露出牙齒,又或露出嬌憨惱羞的模樣。
月寧窺了眼裴淮,他正背對著自己,狐裘氅衣下的身影精健挺拔,與生俱來的貴氣讓他在人群中很是顯眼。
月寧將要移開視線,猝不及防被忽然轉身的裴淮捉個正著。
就像獵物闖進陷阱,月寧一時間忘了回避。
那眼神幽暗冷鷙,又帶著些許深意。
月寧被他盯得毛骨悚然,忙低頭佯裝專心看糖人。
梅嫣然見裴淮沒回應,忍不住順著他目光看去。
摩肩接踵的人群中,宋月寧像是一抔白雪,明明所處的位置昏暗,可仍散發出淺淺光暈,那樣的模樣身段很難不叫人注意。
梅嫣然想拽拽裴淮的衣角,他忽然收回視線,冷厲的目光從她手上一掠而過,梅嫣然登時也不知怎麼了,手就趕忙縮回袖中。
京城的燈會雖然熱鬧,蘇州城也毫不遜色。
梅嫣然逛得有些索然無味,若在平時她定是會和幾個姐姐一起去買糖人,看鰲山花燈,去河畔寫上祈福祝詞,把荷花燈放進水裡,之後還會在眾人的艷羨下,登上遊船畫舫,吹著習習涼風,漫遊河麵。
盡管她極力討好著尋找說辭,可裴淮每每不是嗯就是拿匪夷所思的目光瞪她,她心裡發虛,又不好表現出來,這一路咧嘴笑,笑的她愈發沮喪。
「二表哥,前麵是在作畫嗎?」梅嫣然翹著腳,指指橋頭對麵的亭榭,「聽表姑母說,二表哥尤擅筆墨字畫,咱們過去看看吧。」
她滿臉期待,兩手捧在下頜,央求道。
裴淮睨了眼,冷冷淡淡回她:「母親誆你的,別當真。」
一盆涼水兜頭潑下。
梅嫣然張著嘴,訕訕的耷下肩來。
登上橋頭,江麵景色一覽無餘。
裴淮鬆了鬆領口,漫不經心往水榭瞥去。
宋月寧正站在人群後,神情專注的看人作畫。
被拱在中間的是個書生,白袍清雅,正低著頭在紙塗畫勾勒,對麵不少女眷,時不時發出驚嘆聲。
裴淮深了眸色。
宋月寧似乎看的入迷,亦跟著那群人為書生贊嘆。
裴淮提步就走。
梅嫣然忙追過去:「二表哥,要去哪裡?」
「水榭。」
梅嫣然小臉立時通紅,她高興的提起裙子跟在後麵,追了上去。
裴淮一進水榭,立時吸引了不少目光。
女眷忍不住悄悄打量他,繼而便發出窸窣的議論聲。
淮南侯二公子,光風霽月,矜貴雍容,母親是當今陛下最信任的永安長公主,父親又是手握北衙六軍統領之職的淮南侯,出生名門,且又生的俊美無儔,這樣的男子,便是京中搶手的貴婿。
嫁給他,往後便是享不盡的榮華,走到哪,都高人一頭。
書生做完畫,眉眼往月寧處瞟了好幾回。
落款後,他拎起畫卷,從容地走到月寧跟前。
「姑娘可喜歡我的畫?」
話音剛落,人群中就熱鬧起來。
此等行為簡直是明目張膽的示好。
月寧怔了下,旋即搖頭。
畫的無可挑剔,隻是最後落款那幾個字,仿的是書聖行筆,可惜筆力不足,飄逸不夠,雜亂多餘。
書生失望地低下頭。
裴淮嗤了聲,拂袖上前。
女眷皆麵帶喜色,拘著場合才沒舍得下臉麵。
梅嫣然站在月寧身邊,眼睛看著裴淮提筆,慢慢開口道。
「二表哥是不是喜歡你?」
月寧四下看了眼,確定她是在跟自己說話。
「表小姐誤會了。」
梅嫣然耷拉著小臉,側過身來拉起月寧的手,可憐兮兮道:「表姑母讓他多陪陪我,可二表哥總躲在書房。紅櫻姐姐說,二表哥在書房時,大都讓你伺候。
月寧,你知道二表哥在忙什麼嗎?」
月寧下意識想到昨夜,裴淮抱著她,把人推到書案,筆墨紙硯撒了一地。
臉滾燙,卻裝著麵不改色的樣子回她:「二公子在看策論,還有積年累月攢下的舊案,至於旁的,我也看不明白。」
「原來是這樣。」
梅嫣然握著她的手,恍然大悟。
「那你可不可以幫我個忙,我實在找不到與二表哥單獨相處的空隙了。」
「表小姐請說。」
月寧不著痕跡的抽出手來,往後退了步。
凡生疏之人刻意套近乎,必然有所求。
「你能不能先回去,我想和二表哥一起去看鰲山花燈。」